进入建筑工地后，贾班长表面严肃，内心却也是热血沸腾，当年抡过铁镐的他，看到这熟悉的场面，也有些手痒，他一下子找到了战天斗地的感觉，很想大张旗鼓地干一场。他老贾骨子里，还是急于想表现一下，来个旗开得胜，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很久没动镐头，还是生疏了，老贾忽略了工具的存在，也忘记了“人巧不如家什妙”。上岗干活时，铁镐也不想和老贾开玩笑，可铁镐身不由己，它是带着“轻伤”上的火线，原本那镐头和镐把之间的关系，就不那么紧密，老贾用尽全身力气，地面又坚硬如石，生生地把人家铁镐，来了个“身首分离”，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上哪说理去？

尽管地面完好如初，老贾的手上的虎口，还是被震得发麻。但贾班长的形象，和高举的镐头，还是起到了旗帜的作用，留下了永久的镜头。可惜这一精彩画面，并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了，就是他们自己班级的同学，也是如此。起码有三个人，没有看到，因为他们都脱离了劳动的队伍。

    队伍集合没多久，站在队尾的小林子，就悄悄离开了队伍。东张西望的柳莲子无意之中，看见了小林子的行动，猜出了去向之后，也不得不同流合污。

     穆海洋离开的更早，刚到工地时，老贾曾经吆喝过一嗓子，“过来几个男同学啊，把铁镐领过来。”穆海洋二话没说，就跟了上去。回来之后，他把肩头的两把铁镐，往地上一放，来了句，“我回趟宿舍啊。” 说完回头就走， 不知道是告诉班长，还是在告诉身边的同学，看着穆海洋的背影，旁边的陶欣然还喊了一嗓子，“你忘拿烟了吧，我这有，别回去了。” 穆海洋也没理他的茬，大步走自己的路去了。

   当时，班长老贾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上了，一言未发。全班列队集合，老贾是希望一个人也不少，可是为了这建校劳动，他还是忍住了。他看出来了，这穆海洋是个踏实能干之人，好像也不是“捣蛋部队”的成员。在查看施工现场后，他发现建校劳动是场硬仗，眼前挖地基这个活，和以前在喧土层上挖沟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一个班级的作用，对整个工程来说，贡献率不是很大。但和友邻班级相比，业绩也不能太差，面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是他老贾的，还是班级的，都马虎不得。所以没几个能干的同学，还真是不行，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于是，他给了穆海洋一个面子，没有当众拦截。幸亏聪明的老贾，高瞻远瞩，否则，后面的节目就不好演了。

走到宿舍楼的穆海洋，先是进了门卫小屋，停留了一颗烟的功夫，然后带着笑容，离开了那间小屋。回了一趟三楼的寝室，翻箱倒柜，床上床下又寻找了一会，才匆匆离去，离开寝室时，他的衣兜里还真的鼓了起来，但肯定不是烟。来到一楼门厅后，他没有直接回班归队，而是再次拉开了门房虚掩的门。小屋里飘着蓝色的烟雾，会吸烟的穆海洋，都觉得烟味太大，顺手敞开了屋门。老闭灯师傅看了他一眼说，“你先等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就给你拿。”

穆海洋打量着屋内的两个人，虽然不认识，但看衣着打扮，听说话的内容，都表明也是校内的同学。其中一位男同学，似乎心有不甘，“难道就没有通融的余地吗？我们也是代表大家来的，能延长半个小时也行啊？” 老闭灯说，“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件事跟我说没用。要找就去找学校，只要有人发话，别说是半小时，就是一宿不闭灯，我也没意见。”那位女同学，几乎带着哭腔说，“如果老师同意，我们还能来麻烦大爷您吗，供销社的蜡烛，都卖脱销了，都是咱们学校学生买的，一根存货都没有了，什么时候来货，营业员也不知道。手电筒大家又买不起，白天要劳动，马上要摸底考试，您说，这让我们怎么办？” 尽管她说话时用了“您”这个尊称，可口气里除了焦急，已经憋着火气和怨恨了。

老闭灯师傅，想起了自己家的熊孩子，有电灯也不给你学呀。再看眼前这些年轻人，都考上大学了，还这么学，要考个试，急成了这个样。沉默一会，叹了口气，他无奈地说，“你们这帮孩子，就是太用功了，出来进去的，手里都拿着书本，这才刚一年级，还得念四年呢。听说学校就是怕你们累坏了，才规定晚上十点，宿舍楼必须关灯，我也就顺便提前一点，让你们早点休息。”

他看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不过，黄楼教室那边，是九点半关灯，实在需要，我可以跟那个老哥说说，考试前这一段时间，晚个十分八分的，再闭灯，我这边也配合一下，就说我们的表不准，我也只能帮这么多了，时间长了，也不行。”虽然没有达到目的，那两位同学，还是千恩万谢地走了。

 穆海洋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才想起来，还要进行摸底考试，光想着修工具了，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看来认真刻苦的同学，大有人在啊，现在就这样，正式开课后，那得多努力啊。一路考来，过关斩将，一个本校的复试，只要是正常考上来的，都应该没问题。这可是计划招生，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淘汰出局，那些用人单位怎么办？”他真想说出自己的观点，免除他们的焦虑。可他还是没那么做，他也没想到，随手开门放烟的举动，让随后路过的同学小林子，也收获了道听途说的消息，而且变成了新的版本，演绎出另一个故事。

   从门卫师傅手里接过铁钳子，穆海洋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师傅!”，并且，在转身出门后，做出一个重要决定，从今天开始，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再喊“老闭灯了”，他还想建议寝室其他同学，也这么做。不是因为借他钳子了，而是发现“老闭灯”师傅这人，还是挺好的。

    穆海洋快步向工地走去，他还不知道，那把需要加固的铁镐，已经让班长老贾，在女记者面前出尽了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