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意阵阵袭来，米兰想睡却不敢睡，为保护自己的随身物品，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实在挺不住了，闭眼打个盹，可车一晃头一歪，又惊醒了，有觉不能睡，这睏的滋味是实在不好受。

“坐卧铺的有多好啊，不怕东西丢，躺倒就能睡。”她想起了那个“憋不住”的大眼睛姑娘，人家从厕所里出来，可就昂首挺胸走进了卧铺车厢，那个半截白布门帘一撩，留下了一个灰色衣服的背影，米兰甚至痛下决心，无论如何也得卧着走一回。

可米兰万万没想到，她羡慕的那位灰衣女，现在却是睡意全无，说不定比她还难受呢。灰衣女现在的确躺在卧铺车厢里，而且还是一个宝贵的下铺，她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东西。

一个邻居嫂子给做的带拉链大布兜子，里面装着奶奶做的鸭毛褥子，还有早晨奶奶给买的面包。这就是她的随身物品，不怕丢也不可能丢，她侧身枕着这大布兜子，一只手还用力搂着，不惜压瘪那两个味道极好，没舍得吃的大圆面包，好像这样就躺在了奶奶的身边，以此抵消对老人家的想念。

而她的另一只手就更辛苦了，只要躺在这铺上开始，一直死死地把着床板，片刻不敢松开，头朝里头朝外折腾了几个来回，也不敢踏踏实实地躺着。因为她觉得这铺，没有家里的炕稳当，担心掉下去。

刚才曾亲眼看着一个魁梧壮汉，三两步爬上了对面的上铺，早已是鼾声大作，也没见他掉下来。可她就是不放心，你说咋整？谁让咱从没坐过这火车，更没做过这躺着的火车呢？

在这位21岁的女青年眼里，这板铺实在是有点单薄，可她这一米六五的个头，虽说有点胖，还不至于将其压塌吧。就算是掉到了地上，也没啥大不了的，从小在家，谁没从炕上摔下来过？况且这炕还没家里的火炕高呢。

就算是万一压坏了床铺，需要赔偿，她也没辙，因为她没钱，裤兜里还有两块六毛钱，买车票剩的，这10元钱路费，还是高中班主任老师给的。关键这床铺不是她的，必须小心翼翼，千万别压坏了，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不过说心里话，这铺再不舒服，也比蹲在硬座那边强一百倍，晕车的感觉好多了，肚子也不那么难受了，值得庆幸的是，在车下就酝酿的一泡尿，也淋漓酣畅地放了出去。

也是憋急眼了，张嘴就问，“这车啥时候能停啊，我得下去尿泡尿。”人那老爷子够意思，一点没笑话咱，马上耐心指点，“这车上有厕所，你从这里出去，往前走，出了门，有人排队的地方就是厕所。”要不是人家指点，说不定现在还憋着呢。

就为这，她宁可忍受着装水缸子的危险，这危险来自靠窗的那个小桌子，是中铺那个老爷子放的。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借着车厢内的微光，不时地瞄上一眼，生怕那水洒出来，湿了她的裤子。

按照过去她在生产队干活时的脾气，就是不让他拿走，也得给他倒掉。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这个缸子，再让她提心吊胆，心神不宁，她也得忍着。

奶奶说过，做人就得知恩图报，这一路上，好人还真不少，就说刚才在厕所门口吧，找到地方还真就憋不住了，要不是梳两个小髽鬏的那个女青年，让自己先进去，说不定还真的尿湿了裤子，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那人个子不高，但挺仗义，为了自己，好像还和后面的人还吵了几句，可自己惦记着这鸭毛褥子，连声谢字都没说，就跑了回来，真有点对不住那姑娘的。

还有一个好人，就是这卧铺的主人，说好半夜交接这床铺，自己睡前半夜，人家睡后半夜，可不能误了点，影响人家休息。可这屋子太黑，不知道是几点了，因为没有手表。她很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可周围漆黑一片，除了鼾声还是鼾声，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这可咋整？她可真是犯难了，“前半夜你休息，后半夜我睡一觉，你睡醒后，到后边车厢，还是那个位置去换我。”那人说过的话，是一字不差的记住了。可她躺在这里，还是一动没动，不知道几点钟了，还不是事，随时可以起来，反正她躺在这里，也是备受煎熬。

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就是点上灯也找不回去，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了，而自己的车票还在对方手里，也没记住那是几号车厢。当时晕头转向，吐得一塌糊涂，人家给拎着东西，自己盯着这鸭毛褥子，一路跌跌撞撞，一头栽倒在铺位上。

“哎，只能等他过来找自己了。”大眼睛灰衣女一声叹息，时间一份一秒过去了，她瞪着眼睛躺着那里，更是不敢睡了，生怕错过了来交接睡觉的那个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