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车厢里安静了许多，咣当当，咣当当，列车碰撞铁轨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在列车的颠簸中，座位上的旅客，也东倒西歪，闭上了眼睛。

三人小组也没有了白日里的活跃，米兰很希望能听到一点什么，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如厕的一幕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大眼女的突然介入，让她最后一个走进了厕所，匆忙结束战斗后，赶紧检查了一下肩上的书包，这也是她努力找个干净厕所的主要目的，听说有贼后，她就一直有这个打算。

低头全部翻检一遍，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平安无恙，竟然还多出了二十元钱，米兰猜出是嫂子偷偷放进去的。哎，反复推让后，还是让嫂子再次为自己破费了，这可是她半个月的工资啊。米兰心头一热，赶紧捋平这两张十元大额纸币，拿起手边的牛皮纸信封。

就在这时，厕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花白头顶老男人破门而入，闯了进来，“啊!”正在里面整理钱财的人，傻在了那里，甚至忘记发出一声惊叫。“对不起啊！”来人扫了一眼惊恐万状的米兰，瞬间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难道我忘扣门了，还是没锁上？”还好，手里的钱没被吓掉，米兰反倒像做了贼一般，匆忙逃离现场。

米兰人在座位上，脑袋却还停留在刚才，厕所里数钱，竟让陌生人撞见，还是个男的，怎么会这样？长这么大也没这么难堪过。她越是这样想，那情景就越是一次次出现，赶也赶不走。

尴尬加气恼，米兰更加后悔去这所遥远的学校，如果当初听了嫂子的话，报考省内的医科大学，分数绰绰有余，一定能考上。而且离家很近，一天之内，可以轻松跑几个来回，不用白天黑夜连轴转地坐这夜车，途中更不用上什么厕所，坐个长点的公交车也就到学校了。

米兰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九点多了，老爸今晚是十二小时的夜班，一定又在挥汗如雨的夜战，比这火车上的司炉还累。都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同样的道理，那个造纸厂的正常运行，也全靠锅炉内炉火熊熊，煤烧个不停。

老爸一个班下来，就靠那个小独轮车，连装带运，起码得运送十多吨的煤，难怪羡慕那些造纸工程师，背着手在车间转悠，轻松自在还比自己赚得多，他认为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工作，所以米兰遵从父命，上了这趟车。

小侄女肯定睡了，去年冬天在家突击复习的时候，她可没少捣乱，只要自己往炕上一坐，还没等拿起书本，小丫头已经骑到脖子上了，把你缠粑的无可奈何，从小就骑惯了，不让骑还了得，她才不管你考什么大学呢。

嫂子就对小女儿说过，“你大姑是驮着你，考上的大学，你要是不骑脖颈，人家肯定考得更好。”得知这个专业，并不适合自己时，为时已晚，志愿已经报上去了，无法更改。当时曾经暗中祈祷，最好榜上无名，可事与愿违，它偏偏就考上了。

现在想想，还不如真的没考上，宁可让小侄女骑在脖子上，再来一年，也比跑这么远的路，学这个莫名的轻工强啊！可生米已煮成熟饭，一切都不可逆了。为了离开农村，换个城市户口，再有个稳定的工作，也必须付出代价。

去一个从未听说的学校，学一个不喜欢的专业，再熬上四年，获得毕业证，才有资格获得那一切。咣当当，咣当当，这十五元钱的长途车也太难熬了。

米兰胡思乱想，东倒西歪地打起了盹，可身子一抖，似乎大腿被碰了一下，她被惊醒了。睁眼一看，原来腿边蹲着一人，“对不起啊，我拿东西准备下车。”

迷迷糊糊的米兰，觉得那人摸索了一阵，就起身离开了，好像并没有拿什么东西，而那白头顶又似曾相识，这个念头一闪，米兰清醒了，是真的有贼？那人是贼？我手中的二十元钱，他可是亲眼看见了，这还了得？

“就你一个人出远门，夜里可千万小心。”对面大姐人下车了，说过的话继续发酵，米兰心想，自己历来觉大，站着都能来上一觉，这要是真睡着了，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两张十元的纸币，厕所里尽管慌忙，还是放进了那个牛皮纸信封，丢了钱是大损失，丢了录取通知书可就更麻烦了，可现在死活不能再去厕所，把这两样东西分开了。

米兰坐不住了，把身前的黄书包移到了身后，悄悄摸了摸，信封还在，于是挺直腰板，把书包紧紧地压在身后。没过两分钟，米兰觉得还是不妥，她拉出座位下的脸盆，解开网兜的袋子，缠在了自己的脚脖上。

做过这些之后，米兰总算安下心来。可睏意全无，她彻底精神了，真的睡不着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