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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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泥泞的大道上全都是兵。一群像溃兵,乱哄哄地朝东蹒跚,迎面走来的另一队穿着簇新的冬装,扛着长长的莫辛纳甘步枪向西走去。不远的前方炮声隆隆,那里就是前线。
不知何时我已站在一堆废弃的弹药箱上,士兵们纷纷跑来把我围定,个个仰着面孔,希望我说点儿什么。
遂发现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啊:日瓦戈医生和伤兵们撤离战场时遇上了前来替换的新兵。
我本该像剧本里的安季波夫那样朝着士兵们振臂高呼:“不要为沙皇卖命了,咱们打回去!”
然则打回去又能怎样?换个地方为克伦斯基,而后高尔察克或托洛茨基打仗?上世纪初俄罗斯士兵的宿命,我一个局外人能改变么?
拜沙皇叶卡捷琳娜所赐,这些士兵看上去虽土头巴脑,一个个却听得懂新诗,俄语恰是我的第一外语,便念了首莱蒙托夫的:
“Белеет парус одинокой
“В тумане моря голубом……”
我醒了,士兵呀,弹药箱呀,连同我的想法一并不了了之。
叵料次日又做了一个。
泥泞的公路,两边是密密的针叶林,漫天的雪花覆盖了一切。我在一辆老旧的吉斯-5车斗里躺着,如梦似醒。
忽见几个芬兰士兵从林子里跑来。我一激灵,赶紧去摸我的波波沙……士兵的宿命依然没什么改变。人生无解,一切早已注定。
转眼又切换到另一梦境。
黑洞洞的厂房里又忙又乱,其实只我一个,正在校直一根型材,屋里忙到屋外。
车间副主任在门外独一个坐着,面前是一堆塑料零件。麻将牌大小,方方正正。他把它们码做整齐的一堆,又推倒再码。
他狡猾地望着我,劝我和他一起干。这让我不能不怀疑是个阴谋。
天空出现三道彩虹,又大又清晰。接着井喷似地又冒出无数,一道贴着一道布满天空。数不清的老式飞机:地狱猫、隼式……一架接一架朝我们工厂俯冲。
才看到副主任身边多了两个同伙,穿着清一色灰工装,正忙着架天线。
我想:果然是狗特务。
遂四处去寻那根无坚不摧的撬棍。
醒后以为匪夷所思。盖老夫退避人间纠葛久矣。即便做梦,也该梦些个清凉、澄澈、虚无的,既大且空的东西,怎么还甩不开那些心为形役,来者不谏,迷途其远,死循环一般的陈年老套?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