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祥

近来有一种说法，学生作文指导书籍看得越多越不会写作。确实，目前此类书籍有泛滥之势，弄得家长和学生无所适从，但必要的作文指导还是需要的，关键在于——

人们喜欢用游泳来比方作文。有人认为，在教室里听教练讲得头头是道，条分缕析，但到了泳池里却寸步难行，束手无策。此话有一定道理，因为其中少了实践这一重要环节。但就教游泳本身（类似于作文指导本身）而言，更令人信服的说法则是：“渔夫的儿子虽然善于游泳，但比之于有正当知识，再经过练习的专门家，究竟相差很远。而跟着渔夫的儿子去学游泳，比之于跟着专家去练习也不同，后者总比前者来得正确快速。法则对于技术是必要而不充足的条件，真正凭着练习成功的，必是暗合于法则而不自知的。法则没用而有用，就在这一点，作文法的真价值，也就在这一点。”这是夏丏尊与刘薰宇合编《文章作法》中的论述。英国科学家贝弗里奇在《科学研究的艺术》中也有类似的说法：“比之把孩子扔进水里的原始方法，我们今天有更好的教游泳的办法了。”

中国古人讲“文有大法，无定法”，“定体则无，大体则有”，这里的“大法”、“大体”，也就是作文指导书籍中讲的基本内容。西方研究写作指导和教学已形成了各种流派或模式，如形式法、学科中心法、现时-传统法、修辞法、表露法、模仿法、程序法，等等。从名称就可以看出其重点是方法和规范的引导。这种方法和规范在他们最倡导写的观察日记、调查报告和学术论文中表现更明显。如人们戏称的论文写作的“美式八股”，即美国大中小学和专业人士要求的论文的特定格式：研究背景、假设论点、想证明或反对的论点、研究方法和研究过程、新的信息材料、统计分析、结论、自己的见解等。如此的内容，没有写作指导书籍或教学，学生很难理解和掌握。我们机关的公文，以及一些应用文体，如专用书信、事务和规约文书、申论、策划稿、演讲稿等，缺少指导书也很难学会。一贯反对文章作法和设立作家学校的鲁迅，在自己的文章中也常常讲文学创作要掌握“画眼睛”和不应该如何写的技巧，这其实也是在进行写作辅导。那些认为学生作文指导书籍看得越多越不会写作的人，在讲这一问题时，同样也是在进行写作指导。

因此，作文指导不是不要，而是要切实注意如何贴近学生的学习实际。当年，语言大家夏丏尊和叶圣陶用故事形式撰写的指导中学生阅读和写作的经典《文心》，一直深受广大教师和学生欢迎，主要原因正如语言学大师陈望道在该书“序“中所说：“这本好书是丏尊和圣陶两位先生特为中学生诸君运用他们多年教导中国国文的经验写成的。什么事应该说以及怎样说才好懂，都很细心地注意到，很合中学生诸君的脾胃。”

如今，要编写切合学生“脾胃”的作文指导书籍，应当注意两个结合：

一是具体内容与实际操作的结合。作文指导书籍的编写，很容易急功近利，一味追求市场效益。人们所批评的那些打着“指南”、“揭密”、“宝典”、“金手指”、“法术”、“点石成金”旗号的作文指导书籍，确实存在这一弊病。所以要防止表面花俏，内容空洞的做法，而注重书籍具体内容与实际操作的结合。例如“怎样写好一件事”、“怎样写好一个人”、“怎样修改文章”、“怎样介绍一个产品”，这样实打实的指导就很有吸引力。一些发达国家的写作指导书更是以培养学生的实际思维和操作技能为重点来编写，突出的是写作技能的培养与训练。

二是写作逻辑与生活经历的结合。以往的作文乃至文化书籍的编写一般都较少顾及生活经历或反过来注重生活经历而缺乏写作逻辑。因此，就写作而言，主要呈现两种构架体系：一种是以写作的操作过程作结构安排；另一种则直接以表达和文体训练作排列，即以记事、游记、记人、说明、议论、应用文次第排列。这些都可以说是专业或理论逻辑的展示。人们实际生活中所经历的不完全是这样的顺序与次第。因此，只采取理性逻辑，学生会觉得与他们所经历的生活实际距离较远，情感上难以接近。文化课程也一样，我们给学生讲的往往是传统的、经典的文化，而他们生活中所感受到的则是如旅游学中所归纳的吃、住、行、游、购、娱等事宜与学校教育等事项。说得更实际与通俗一点，也就是从家至学校，开始学习与生活；学习期间，他们又有各种读书、社交、实习等活动；毕业后至企事业单位、公司等，从事与专业有关或无关的各种工作。这些就是学生的主要生活与社会经历。我们必须顾及这样的经历，将我们原有的指导和教学体系与这样的经历结合起来，以防止教学脱离实际。现在一些留学生的写作和中国文化教学，就以生活经历为空间板块安排指导与教学。例如，以在车站、去商场、校园里、游览中国名胜、观看中国戏剧、品尝中国饮食等作为板块，介绍现实和传统的中国文化知识，一些历史典故性的知识内容则放在附录中。这样的指导和教学与实际生活较贴近，学生就学得活、用得着、记得牢。我们一般的写作指导和教材的编写由此可得到启发，将传统的写作知识体系与学生的现实生活经历时空板块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新的编写构架和理论体系，想必会受到学生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