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殇
(2023-11-12 20:38:56)狗殇
廖春波
又到了初冬时节,天气骤然变冷了。人们开始御寒,除了添衣加被,便是改善伙食。据说,牛羊狗肉御寒,但牛要耕田,羊是自养的,而狗就不同了,四处游逛,不知是谁家的。农村的冬天,多空虚无聊,有泼皮无赖竟打起狗的主意,常有一些大狗不明不白失踪。因此,入冬后,特别是冰天雪地时,我最担心的不是人,而是狗。
小时候,我家喂的狗也在冬季不见了几只。那些狗大多是捡养的,刚出生就遗弃在场边路旁,赶集或上学时常遇见。我在李家坳、大垭口、庙塆等地便捡过,黄狗儿、白狗儿、黑狗儿、灰狗儿之类,有的还是寒冬腊月里,滞留屋檐下、草丛中,浑身泥泞,憨态可掬,呜呜哭泣,我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怀抱回家,向父母苦苦哀求一番,才准收养。
狗通人性,知恩图报。我在家时,形影不离,即使上山打柴,下河沟牧羊,割牛草、扯猪草时,也紧跟我,前呼后拥,不时撒欢,追逐林间草地。平时,送我上学,放学接我,天晴落雨,从没失职。节假日,我赶船或坐车上街,一路送抵码头车站,直至远去还不折转。我归来时,在山梁上一喊,它们像箭一般,冲向眼前,摇头摆尾,格外亲热。
当然,我对狗的感情也深厚,还将石槽搬厨房门口,吃饭丢点腊肉骨头等,纵使省吃俭用,也不让饿肚子,更别提吃狗肉。彼时,有用自制炸DAN炸狗的,也有暗中关门打狗的,惨不忍睹。一次,生产队某农家院子正在打狗,被我撞见,二话没说,开门放跑,逃之夭夭,把爱吃狗肉的队长也得罪了,对我横眉竖眼,恨之入骨。
曾几何时,兴起打狗运动,还成立打狗队,集中灭犬。有人怕狂犬病,不敢吃,也有人不信邪,高温消毒,搞麻辣烫。俗语道,狗肉上不了席面,一般偷偷摸摸吃。我犯腻,避而远之,谈此色变。有一年端午节,阖家团聚,吃狗耳朵包面,状似狗耳朵,实为猪肉馅。哥骗我说,掺杂狗耳朵,我顿失胃口,哭闹了一场。
后来,我参加工作,生活在城里,土狗绝迹了,更罕见屠狗。只是隆冬,有人提议烫火锅,吃狗肉时,我才又酸楚悲凉。不仅如此,还是有头有脸的人,包括领导。一位区委书记也爱吃狗肉,开设办公楼附近的火锅店,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鲜货,源源不断,每日下午秘书去妥善安排,刚下班即有人陪坐包房了。我路过时,香飘街巷,却很反感。
这也使我不愿亲近顶头上司,错失了不少提拔重用的机会。我宁肯不当官,也不投其所好,对此毫无怨言。不过,我百思不解的是,狗对人那么忠诚友好,为何人对狗残酷无情。狗屎臭不可闻,可有身份的人,冬吃狗肉汤锅,依然津津有味。民间效仿,蔚然成风,致使乡下之狗,还有养狗之人,惶恐不安,难以越冬。
细数老家走丢的壮狗,尽管临冬有稻草堆、麦秸垛等狗窝取暖,还是成了别人下酒菜。有一条小花狗,刚产下七个崽,外出未归,幼崽嗷嗷待哺,可怜巴巴。喂食米汤,抱团围着灶膛烤火,仍死一只。我埋在屋侧柑橘树下,还垒坟头,与小伙伴一起悼念它。第二年,硕果累累,尽皆黑心,吃不得。或许,这是为母报仇,影射无良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