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女人之歌

                                             黎燕
 

好些年的三八节，情同手足的姊妹们，都是满心欢喜地聚在闺蜜家，玩一整天，欢度自己的节日。

中午的美餐，是重头戏。

闺蜜事先精心准备好上佳的食材，加之大家自带的，琳琅满目，丰盛至极。中午，由几个擅长炊事的巧手做一顿别有风味，色香味俱佳，精致典雅的大餐，以享舌尖之美。

女人与厨房合奏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浓郁爱的味道，付出的味道，心智的味道。择洗、切削、炒炖、装盘的过程中，做的人情趣盎然，巧手翻花；看的人，赞赏不已，啧啧喝彩。

烹饪，美食，闲聊，朗诵，歌咏。色彩纷呈的女人世界啊，蓝波荡漾的花絮，频频绽放。

三个女人一台戏，别说七八个女人了。每每这时，定是打开话匣子的好时机。话题自然离不开老公啊，儿子呀，媳妇啊，女儿啊，女婿啊，孙子啊，孙女啊，外孙啊，外孙女啊等身边事体。晒幸福快乐，洋洋自得的美事；亮心中焦灼，郁闷难解的囧事。

一台知性女人的大戏，生动多彩，有滋有味地上演了。

主讲的，旁白的，描摹的，感悟的，插浑的，打科的，没有固定的话题，却常有心领神会的灵犀一笑。那笑，不再是年轻时的朗声大笑，而是浅笑流深。淡淡如菊的笑意里，多了岁月的霜雪，性情的内敛。

我因手笨几近弱智，若参与炊事，反倒碍事，只好袖手旁观了。就有了闲情逸致，看好友们的衣着、神态、劳作；听大家互诉衷肠，感受烟火气里，人情物事的滋味浓郁。

这些好友原来都在一个单位，相互交集大多持续了四、五十年，有几个还是初中同学，友谊经受了半个多世纪的考验。拥有大同小异的经历，是不可忽视的根基呢。诸如上山下乡，先后回城，进修深造；施展才情，在某个方面技艺超群，不乏成果斐然；退休，或全力抚养隔辈宝贝，或优哉游哉地自成闲云野鹤。

还有一个重要的心性维系，姊妹们都是如水女人。

善良、宽容、悲悯、柔韧、智慧等美质，彼此都有，只是表象不同而已。相互关爱，相互激励，惺惺相惜，携手同行，就是历久弥坚了。

无论时光流淌到哪里，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一条扯不断的无形纽带，将彼此牢牢地拴系在一起。

相依相伴的好姊妹，都有温婉可人的气场，不仅自家的日子蒸蒸日上，还拥有如兰似蕙的美好友情。

这些如水女人的命运与情怀，让我想到了老子对水的称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近于道。”

 中国哲学始祖老子将水的美质，与他的宇宙本体论最高概念——道，无间联袂，对水的激赏，何等高古。

每一次品味老子的名言，我都不容分说地感念如潮。

这是不是说，高山悬崖，挡不住水向前奔涌的坚定意志；潮起潮落，改变不了水向低处流淌的自然姿势。

这是不是说，水，既有向远方而行的坚忍不拔，也有善利万物而不争，甘居下流，藏污纳垢，有容乃大的真性情，大襟怀。

这是不是说，女人如水，其心其情，几近水之道吧。

如水女人的母性情怀，文字无法形容。女人成为母亲之后，如大地一样宽厚温润，将对孩子的慈爱与呵护，延伸开来，惠及亲人、友朋、同事甚至陌生人。身心里弥漫着温暖芬芳的情味儿，就有湿润柔软的水质漫溢周遭，抚慰人心。

如水女人，让人间多了理解与包容，化干戈为玉帛；如水女人，使世界多了柔情蜜意，消减了铁硬与冷酷；如水女人，让生活细节惟妙惟肖，流溢着清雅精细的韵致；如水女人，将柔美柔韧铺排得淋漓尽致，身体力行地诠释侠骨柔肠、水滴石穿、柔弱胜刚强的力量……

不仅如此。

如水女人拥有美善的情怀，温润人心——尽其所能地付出，默默地做好事与善事，不表白，不张扬，不求回报，不与人争高低短长。

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女人——在人群中极为大度，从不计较别人的话语及态度，即使遭嘲弄，尴尬至极，也一笑了之；十分谦和低调；从不抢上，甘愿处于低处，浑浑然不亦说乎；心中没有仇恨，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恨不起来，从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遇到困难和挫折，从不灰心丧气，意志消沉，而是心有定力，坦然面对，挺起柔弱的肩膀迎风沐雨，穿林过河，最终迎来峰回路转，花开灿烂。

于是，就有心之花，在如水女人的性灵里绽放，幽幽暗香弥漫身心，周围。

于是，就有金色的光芒，照耀如水女人的路途；蓝湖的微澜，日夜在如水女人的心魂低吟浅唱。

于是，如水女人在岁月里安然静好，自成风景。无论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都改变不了如水女人，对人世间的滋润、抚慰、陶冶、引领与提升。

如水女人是一本厚重大书，内蕴绵长。无论是否有成就，有地位；是否青春朗健，花容月貌，都摇曳风情，魅力无限。

是啊，如水女人顺其自然，水流哪里是哪里，无论处于何种境况，是顺风顺水，还是坎坷逆境，都心有静气，沉着以对。

如水女人经受生活磨砺，书香浸润，就有了超凡脱俗，飘然若仙的涅槃。

杨绛先生就是大象无形，大美不言的如水女人。

喜欢杨绛先生的这段话：“人能够凝练成一颗石子，潜伏见底，让时光像水一般在身上湍急而过，自己只知身在水中，不觉水流。”

先生对如水女人具象的注解，在喧嚣的尘世，如诗如画，静雅地吐放晶莹慧光，洗人心尘。

想想看，一个女人，若将自己凝练成一颗石子，潜伏见底，不张不扬，静静地让时光像水湍急而过，自己只知身在水中，不觉水流，如鱼得水。那是什么样的风情，什么样的禅境呢？

这样的如水女人，其温情脉脉的品性，气格，风容，情致，不是抵达了生命的至美至善吗？

我想，生活因如水女人的存在，值得期许与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