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情深，50年后回访感怀（下）

                           黎燕

二

50年后的这天9：30左右，二十余名同学先后到达了母校的大门前，相互寒暄问好，握手或拥抱，凝视与惊喜，欢声夹笑语，一时热闹非凡。

古城及一高中嵌入身心的无形烙印，每名同学都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范儿。由于母校几年前就迁入河东的新校址，这儿是二高中的校舍了。当年的教学楼，被粉刷成白色，已没有红楼沉郁的韵致了。

誉为秘书长的迟霜荣（多年来，她热情地组织联络，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预先联系好了，虽然二高中的新生正在操场军训，我们如愿地走进了阔别半个世纪的校园里。

别梦依稀，泪眼迷离。

寻找昔日青春洋溢的背影，追怀少年爱上层楼的青涩风语，青葱离校老大归，物是人非鬓已灰。五味杂陈啊，心里直打转转。

同学聚在一起，是时下最轻松，最自如，最美好的人际关系。没有地位、身份的区分，也没有应酬、设防的纠结，无拘无束，真心实意，就是爽！

一行人沿着甬路，边走边聊，还不时拍照。大家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或肩并肩交谈，或前后搭讪，话语是零散的，随机的，对话是即兴的，有一句无一句的。揶揄的，自嘲的欢声笑语，从鬓发斑白，皱纹明显的男男女女发出，格外地情深意长，格外地有趣儿。

偌大的操场上，6个风华正茂，飒爽英姿的新生军训方队参差开来，空军某部派来的教官，在方队前严肃地喊着口令。恍惚间，仿佛自己立定站在了某一个队列里，抑或目不斜视啪啪地甩着正步。回过神来，感慨万千，飞逝的流年，一别，一回，就是多半生的光景，现如今，我们已是这些新生的隔辈人了！

现在，我还能像当年，每天清晨在操场上，雷打不动地跑二千米吗？

冬季，在操场的滑冰场上，笨拙地趔趔趄趄地滑冰吗？

此刻的我，与当年的那个傻傻的穷困女生，是同一个人吗？我，能坦然地对亲爱的母校说，黎燕，没让母校失望吗？

蹉跎岁月。命运同这代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我们的命运就岔道了十万八千里。我在实验室做科研的期望，早已化为散落于空气的肥皂泡了。多少次梦回校园读书，醒来却一场空欢。想到君子不器，也还释然。但，不器的前提，是君子，今日在母校，临风自照，我，能称为君子呢？

嘘唏不已。

三

再往前走，当年许多的树木已不见踪影，教室前面的两排丁香被扶桑替换，玫瑰花圃也改成草坪了。只有花椒树，几棵大杨树和柳树还在。教学楼的东南侧，有一棵上年龄的花椒树，枝上挂着彤红的繁复小花儿。粗壮的树干，凸起了木雕花似的大小树瘤。

尽管分别了近半个世纪，我一眼认出了它！当年没少骑在结实的树杈上，耷拉着两腿，一边呼吸着好闻的气息，一边神清气爽地背诵古文和俄语单词。此刻，搂抱着皴裂苍老的树干，聆听它的呼吸和脉动，盈盈泪水涌上眼里。

绕过教学楼，操场东侧，就是我们当年住过的宿舍楼了。伫立在略显斑驳的楼前，刻骨铭心的往事，在心里回旋。

一个穷困女生，进了富丽堂皇的学校，不难想象，与周围多么的不和谐。我的寒酸，比农村来的同学尤甚。落满补丁的被褥，还没有床单遮盖，明晃晃地诉说着我的不堪。洗漱用具不全，连洗脸盆都买不起，我洗脸洗脚，就在自来水龙头下冲一冲，冬天，也如此。

永难忘怀，班主任刘敏老师在我入学不久，经她的一番工作，我享受了二等助学金，除去星期日回家，一个月的伙食费就差8角钱了。师恩难忘，唯有感激。

同学对我，大都理解，只有一个女生和我过不去。她个子高，戴眼镜，坐在教室的后排。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总拿话疙瘩我，挤兑我。诸如，穷得叮咣乱响，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父母这么没能耐呀……我天性懦弱，没有与之当面锣，对面鼓，叫阵的勇气（从小至今，我都如此，无形中，节省了很多的精力，元气）。一开始，还暗自生气。但，我天性里还有一个长处，就是化解负面因素的能力较强。过了不长时间，我就刀枪不入了，这耳朵听那耳朵出，听与没听，一个样了。

这，不仅没让我消沉，还激起了我要努力上进的劲儿来。

我没能力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却有能力让自己的学业脱颖而出！于是乎，我尽量让自己，课堂从不溜号，课间积极活动，练单杠，踢毽子，日日清晨长跑，晚饭后到校园外的郊野散步，晚自习分秒为金。由于学习方法既扎实又轻灵，也没死用功，成绩却出奇的好，每次考试的加分题差不多都能解答，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我和另一名女生的总成绩并列班级第一，经老师提议，我俩成了学习委员。我还参加了物理兴趣小组，学习收发电文，近年来看《风声》等谍战片，就想起了哒哒滴哒哒练习发报的声音来。

多年以后，我对这个女同学充满了感激，也许她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我们下乡前，她父亲调到大西北，她随家转学，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不知她过得可好），以另类面孔，促我先从改变自身，做好自己，去改变自己与家庭的命运。

往事不堪回首，往事也堪回首。困境中有阴影，也会催生华丽转身的意志和力量，那是一个人成长不可或缺的动力风帆。

       四

当年的教室，没上锁，我们激动万分地走进去，各自找到了自己曾坐过的座位，泪花儿闪烁，心潮啊激荡，怔怔地追怀青春年少的旧日感觉……

许多的感觉，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到心里了。如同花朵，一旦过了花期，就没有花开正好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也佐证了人生的珍贵。

重要的是，我们这些辽阳一高中的学生，没有辱没母校的名声，我们以自己的脚踏实地，不负年华，今天，欣然地回访了母校。

      这，就是我们给母校的最美回馈吧！

      一个气定神闲，静水流深的岁月，正向同学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