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中央民大附中昆明五华实验学校 殷瑞翎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总记得小时候一家人整齐又欢快地挤在奶奶家的小平房里。那时候的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很好，爷爷麻利地在厨房里给一大家人做粉蒸肉，奶奶更是在年前的夜晚洗洗刷刷，忙碌一整晚。爷爷爱打麻将，饭后姑妈们总陪他打上几圈，洗牌声、电视声，一家人其乐融融。那时压岁钱照例是要“上缴”给妈妈的，但奶奶总偷偷塞给我一沓五元、十元不等的零钱，她说：“这钱是财神爷给的，你可得拿好。零钱比整钱好，你自己拿去买想要的东西。”

春去秋来，我飞快地长大，爷爷奶奶的脊背越来越弯，做不了家务活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爷爷拿手的粉蒸肉再没有出现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奶奶从前总做的一大盆甜白酒也被超市里瓶瓶罐罐的米酒代替。

那一年爷爷脑梗了，连说话都不清楚了。每年一次的麻将桌上缺了爷爷。又收到了奶奶给的零钱，连“碰牌”、“吃牌”都分不清的我便大胆地坐上了牌桌。爷爷搬来小凳坐在我旁边，给我指着该打的牌。大概是怕自己动作慢了我出错了牌，爷爷弯曲的手指便一直准备在我的牌前，以便第一时间给我提示。偶尔我出错了牌或者错过了碰牌，爷爷总含糊不清地发出“啊啊”的叫声，仿佛有天大的遗憾，比我更加着急。

四年前，年还没过完，爷爷奶奶匆匆登上驶向乡下的小轿车，去找风水先生看看当年的运势。早上先生才说爷爷这一年会顺利的，下午他就走了，奶奶孤零零地守在房子里。

今年我早早地赶回去过年，奶奶耳背了，我大声地和奶奶聊天，可不时她便听错一句。看着我们祖孙俩一个说这儿，一个说那儿的，家人们都在一旁笑。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回到了小时候，这间屋子还是那么温馨，那么热闹。照例家人们还是凑了一桌牌局，我牌技不佳，出牌总是犹豫。恍惚间仿佛能看到爷爷穿夹克坐在一旁的身影，以及焦急的“啊啊”声，总觉得唏嘘不已。

新年已过，年味渐淡。家人们已经纷纷收拾行囊，踏上了返程之路。我是最后一位离开小屋的，同样的屋子在短短几天里变得冷冷清清。奶奶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我们的后备箱，她蹙着眉，好像颇有些担忧，“孙女，你去上班了一个人吃饭可怎么办？我在后备箱里放了个水壶啊，过两天要是倒春寒太阳能没有热水，你烧水烫脚啊……”“奶奶，你怎么连水壶都给我带啊？”错愕之余，我想起儿时奶奶专门给我换的零钱。奶奶的爱，在如此细微之处。

后视镜里，我看着本就瘦弱的奶奶的背影越来越小，她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