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

民附昆实  姚玲

  门前的那茬韭菜又肥绿了，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

  奶奶近80岁了，为家人操心了一辈子，就连对我这个孙媳妇也一样。清晨，我刚睁开惺忪的双眼，便见奶奶“健步”走进卧室。“你醒啦，吃鸡蛋，要全吃完哦！”清脆有力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我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装满三个红糖鸡蛋的大碗，一下从床上坐起。又一早，鸟儿叫醒了睡梦中的我，我快速洗漱完，冲下楼准备去买早餐，拉上门一转头，不远处见到奶奶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正朝我招手，向我快步小跑来，我迎着阳光看她，完全看不到她的老态，觉得她真像个调皮的小孩，蹦蹦跳跳。我咧着嘴笑了，又输了，还是没她早。我忙去迎她，到我面前时她说：“去割一把门前韭菜，我买了我俩爱吃的卷粉。”又一早，“我给你买了包子，在锅里热着……”老人家早上睡不着总给我备早餐，而我假期回来总要以补觉为由睡到自然醒，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我暗下决心比一比，一定要比她起得早，可我一直没有做到。           

  奶奶勤俭了一辈子。前些年，奶奶瞒着家人悄悄地去草莓地里帮人家除草，每天二十块钱也把她乐的。家人总担心她，以为是奶奶钱不够花，得空回来或兜里有钱时总悄悄地给她塞钱。她总不要我们的钱，也总是去干活，我在门前陪她烤太阳时疑惑地问她缘由，她说：“干了一辈子活，闲不下来喽！” 家人们知道劝不了她干活这件事，只能多提醒她要注意安全。直至21年时，草莓地的老板看她年纪大了，不让她去干活了，她才没去外面忙活。可外面不忙活了，又在家里忙活起来了。老家的田地是早就被收了的，没地了，奶奶就一点点地从空田地里提土装满泡沫箱和花盆，在里边种上一茬茬韭菜和其他小菜。天气晴朗的午后，奶奶总喜欢抬一把竹椅，坐在门前边烤着暖洋洋的太阳，边和我们讲述着他们老一辈的艰苦生活和村里有趣的事，不时侍弄着那一茬茬韭菜和小葱，随手揪掉黄叶、拔掉杂草，有时还不服老，非得从井里打一桶水，哗啦啦地浇在韭菜上，那韭菜便瞬间油亮了许多。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一家人享受着奶奶的关心，吃着她种的小菜，看着奶奶那比我还好的精气神，我总觉得这样平淡幸福的时光能像门前潺潺的河水般一直流淌。

  奶奶有一阵子没打理过门前的那一茬茬韭菜了，它们蔫巴了，枯黄了。年前，向来走路爬楼比我还得劲的奶奶突然病了，我带着孩子回去看她时，她说好想抱抱孩子，可抱不动了爬不起来了，说着便泪眼婆娑了。看着奶奶那苍白的脸，摸着她那皮包骨头的手，我转过脸去擦掉了溢出眼角的泪花。

  谁曾想，才一个月，奶奶便走了。我和老公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甚是遗憾。奶奶专门交代把我当初送给她，她天天戴着的银镯子还给我们，好让我们有个念想。忙完了奶奶的后事，收拾着家里，觉得似乎每一处都有奶奶的身影。

  再见到门前的那一茬茬干枯的韭菜，我拎起奶奶用过的小锄头，除去杂草，撒上肥料，然后学着她哗哗地浇上水。过了几天，韭菜渐渐肥绿起来。我想这样继续思念奶奶，延续奶奶的那种勤俭持家，关心家人。这样，变成星星的奶奶定会高兴地在空中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