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花一直在心里开着

4月7号那天，弟子丁韩丰来学校看我，韩丰是我2016-2017学年带高二时670班的学生，2018年高中毕业后在河北大学念书。在三年前写的那篇《温暖相拥》中我提到过韩丰，那次是他和睿思到家里去看我，这次是他自己。一转眼，已是三年过去了。

韩丰是3月31号联系的我，本来打算找时间去家里的。但4月7号那天下午，我收到了他的消息：“老师，我现在在学校呢，您有时间吗？如果您有时间，我就不去家里打扰您了。”我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格物楼，我说你往西边走，我往东边走，咱们路上集合。

老远就看到了他，背着背包，还是那么瘦，我喊着他的名字冲他挥手，韩丰也冲我挥着手。学生们在考试，我说咱们就不去教学楼了，在湖边小亭子里坐一坐吧。他笑着说好，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当时带他们的时候，他这口白牙给我的印象就特别深。印象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人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从前。问他为什么想起来过来看看，他说考上研究生了，想把这个好消息与我分享。

通过聊天我了解到他的一些基本情况，去年参加研究生考试，韩丰没能过关，他发奋苦读，备战“二战”。当时正是疫情政策刚放开的时候，他的父母先后都阳了，为了不让他传染上，父母在家里也尽可能与他隔离开。我问他后来阳了么，他笑着说考完试第一时间就阳了，说完就自嘲地摸了摸头，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带他们的时候，他就常常这样。所以一看他摸头，我就笑了。

韩丰如愿考上了中国石油大学的研究生，还是全国排名很靠前的安全专业。考研难度很大，据韩丰说480万人参加考试，最后录取的只有80万人，也就是1 / 6。

我俩儿当然又聊起了高二那年，那时候他常常违纪，我头疼，他的父母更头疼。韩丰说其实到高中毕业他也没能适应学校的管理制度，但等高考成绩出来，看身边同学一个比一个考得好，就慌了。所以大学四年没敢放松，就想憋着劲儿考研。我问他在家里备战这一年有没有帮父母干活儿，他们家是干个体的，需要经常出去做组装。他说必须干活儿，只要他在家，就不让他的妈妈去干活儿了，妈妈只负责给他和爸爸做饭。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那么瘦了，而是个硬朗的男子汉。

韩丰一提到他的妈妈，我的眼前就浮现出那张写满了焦虑与无奈的面孔。当时因为孩子总违纪，我跟韩丰妈妈没少见面沟通。她那个时候发愁得厉害，我就劝她说孩子心智上比较单纯，我们一起引导和督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问韩丰：“妈妈知道你考研过关的消息啥反应？”他说：“特别开心！”我说成功如果无人分享，其实真的意义不大。有人与你分享，才幸福。他认可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聊啊聊，到了学生们下一科开考的时间，我说韩丰我得去巡场了，反正你就是桃城区的，随时到家里来，咱们再好好聊。韩丰站了起来说好的老师，后面再来看您。

今天翻出那天的合影，我还是很有感慨。因为工作繁忙，基本上每天都是两点一线，我时常会有 “这个世上有诸多美景，而我将碌碌一生”的感叹。但韩丰，以及每一个惦记着我的弟子却让我明白，有一些花其实一直在心里开着，迎风摇曳。虽然碌碌一生，但只要那些花儿还在开放，便是心头永恒的风景。哪怕街道如此空旷，哪怕行人素不相识。

有些花，一直在心里开着；有些人，一直在心里念着；有些故事，一直在心里演着。想起李娟的《走夜路请放声歌唱》。放声歌唱吧，为了这些花，这些人，这些故事，这些值得被歌唱的种种。李娟说：“夜行的人啊，黑暗中你们一遍又一遍地经过了些什么呢？在你们身边的那些暗处，有什么被你永远地擦肩而过？”

可是，可是我还是近乎固执地想留住一些东西，比如那些心头的花。

2023.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