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云南飞翔旅行社黎姓导游

一

公元XX年X月X日那天，我正在备课区整理资料。李老师打过电话来问我道：“你可曾为那个黎姓导游写了一点儿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你还是写一点儿吧，他这样的人若继续为所欲为下去，会有更多的游客受到伤害。”

这我是知道的，凡是导游，大概属于服务行业的缘故罢，对文明礼仪一向就甚为重视。然而在这样的旅游旺季，毅然伤害游客的人中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整个旅游行业作用甚微，但对受害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必有回响”，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前几天在云南遇到的不是让人放松的导游而是让人紧张的法官。三十多个游客错愕的面孔，时不时映现在我的面前，使我难于展开笑颜，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不吐不快，是必须在心塞之时的，而此后一个游客莫名其妙地为黎姓导游助阵，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困惑了。我将回味这旅游行业中不和谐的声音；以我的深沉思索显示于这些导游，使他们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将这作为游客们质疑的檄文，奉献于大众的面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发出不同的声音，敢于捍卫自己的权益。这是怎样的清醒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逝，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些许的议论与腹诽。在这些许的议论与腹诽中，让人暂时忘却不公，维持着这旅游行业的繁荣。我不知道这样的导游还有多少！

我们还在这样的旅游氛围中行走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云南之旅结束也已有很长时间了，内心的波澜还难以平静，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云南成百上千的导游中，黎姓导游是我们的导游。导游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质疑与批判。他不是“和气生财”的服务人员，而是混迹于导游这个行业却戕害这个行业的败类。

他的姓氏第一次为我所知，是在八月五日早上登旅游大巴的时候。个子不高，脸膛黑黑的就是他。但是我不知道。直到后来，全车人都到齐，他开始点名的时候，才有人指着他说：这就是我们的导游。其时我才能将姓氏与身份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成为春城昆明的导游，属于该地名片式的人物，无论如何，总该是微笑和蔼的，但他却一直绷着脸，态度很严肃。待到他开口问好，见大家反应冷淡就说：“都说是你们中原地区的人把礼仪传给了身处边疆的我们，怎么反而不如我们懂礼仪呢？”也丝毫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始终绷着脸，态度很严肃。后来他又强调这个旅行团是购物团而不是纯玩团，纯玩团要补交几千块钱才可以继续行程时，更是绷着脸，态度很严肃。待到要推销翡翠，涉及提成的时候，我才见他虑及游客不买账，表情有些和缓。其他时候似乎就一直严肃。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些和缓的表情都很模糊。

四

我在第一天，就知道这趟旅行不会太愉快。因为在衡水报团时，接待方说的很清楚，绝不会出现强制购物的情况。但从登上飞翔旅行社黎姓导游坐镇的大巴车之后，我对此说法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某些无良导游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素质低下到这地步。始终绷着脸严肃无比的黎姓导游，为这趟旅行埋下了不和谐的种子。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的言论。他说他的老师是某位法师。他说这位法师问了他的信徒两个问题。一个是今日之中国还有文化吗，一个是我们现在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他把这两个问题抛给了车上的游客们。但不等游客回答，就自顾自地诠释我们没有文化，我们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游客们都有些错愕。

我想跟他说，中国有文化，文化是一个民族稳定的心理结构。如果没有这个心理结构，中华民族早灭亡了。我过的是人过的日子。我也一直为自己是人类中的一员而不是其他物种而感到幸运。我想跟他说，你问我们这两个问题，是想让我们开开心心旅游还是深深沉沉地思考人生呢？

但是我没说。

他又说，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大家自由组合，看谁顺眼就跟谁坐一桌。思想层次不同的人坐一起肯定不舒服。

我想跟他说，您这样说的意思是我们这些游客坐座位是按思想层次划分的对吗？那你认为在座的谁的思想层次低呢？在一块儿吃饭不舒服，在一块儿旅游就会舒服吗？

但是我没说。

后面两天他又在车上说，有些信徒，尤其是藏族的信徒，有时会五体投地着去朝圣，很多人说人家傻。你一个没信仰的人嘲笑人家有信仰的人不是很可笑吗？

我想跟他说，没有人嘲笑人家，我们都尊重他人的信仰。

但是我还是没说。

直到八月七日他又开始讲霍金的理论，讲四大皆空，讲一些与旅游相去甚远的话题并问大家听不听得懂时，我才举手说道：“我听不懂，您有信仰我尊重，但可否多讲一些与当地风土民情，山川地理有关的知识？”我刚说到这儿，他就打断我。我说：“刚才您说要懂礼仪，中途打断别人讲话算是懂礼仪吗？”他很是不悦，又无法反驳，只得挥手示意我继续讲下去。我接着说：“信仰，确实该有，但出来旅游，还是想多听听与旅游有关的东西，而不是这些你信奉的价值观。”他有些恼怒地说：“你能代表所有游客吗？”我说：“不能，我只代表自己。”他说：“别人没说话，你一人不满，你要不想听，你可以选择不听。我讲的东西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正要反驳，后面一中年男子说道：“我想听，现代社会问题多多，就是信仰有问题……”

如此莫名其妙的言论，已使我旅游的情绪降到冰点；而这位同样莫名其妙的游客竟为他鼓掌，则更令我徒呼奈何。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其他游客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装傻。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在我提了我的建议之后，这位导游继续按他的喜好讲解。我两次举手想发表看法，他都说：“下车你我私下交流”，对我的合理诉求不理不睬。

下车后，我和李老师与其理论，他竟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要不想玩儿就给我走！”李老师被气得浑身发抖，要与其理论，我拉住了她。我对黎姓导游说了我对他的几点看法。把之前想说而未说的都说了出来，他都无言以对。只有在提到他的社交用语总是你呀你的，给人感觉威圧感十足，可否改为“咱们”时。他才说这是他的语言习惯。难以更改。最后干脆气呼呼地走开，连景点的门票都不给我俩儿。

我们投诉到他所在的旅行社，要求要么撤换导游要么让该导游给我们公开道歉。但该导游上车时竟说有人投诉他了，自己可能会被换掉。然后又半胁迫地对游客们说要换导游的话会耽误旅行团三四个小时的行程。接着就组织大家签字来决定他的去留。结果自然是除了我和李老师，游客们都签了字。

事情没有解决，中午吃饭，我俩食不下咽。下午洱海的单车之旅，我俩没心情参加。去吃晚饭的路上，该导游说，根据民意，我还得继续给大家当导游。然后就开始给大家大肆讲解买翡翠是一件如何如何有眼光有品位的事。比讲信仰，讲我们过的是不是人过的日子时亲切了许多。晚上吃饭，我俩继续食不下咽。

始终绷着脸严肃无比的黎姓导游确实是疯狂了。这是真的，有他如此疯狂的社交礼仪为证；当两个外地游客从容地转辗于该导游营造的紧张压抑的氛围中时，这是怎样的一个悲壮又滑稽的伟大呵！某导游因游客不购物破口大骂的伟业，某导游以安全往返相要挟坐地涨价的武功，不幸全被这位黎姓导游的疯狂抹杀了。

但是一些与之类似的导游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写着无耻二字。

六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抗争者，在旅行胜地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身处异乡身单力薄的游客的抗争。各行各业日益规范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言语上的抗争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应者稀少。

然而既然开始抗争，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灰黄，也会在微漠的愤怒中永存对正义公道的呼唤。罗马罗兰说过，“哪怕有一双眼睛能陪我一同哭泣，我也值得为整个世界受苦。”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某些无良导游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该导游竟会如此之蛮横，一是那位支持者竟至如此之变态，一是其他游客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旅游氛围中竟能如是之安之若素。

我目睹一些导游的素养，是始于2008年的，虽然只是几个人，但看那微笑亲切的表情，听那娓娓道来的讲解，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此次有缘相识的洪姓导游（玉龙雪山和丽江古城专门的导游）和陈姓导游（更换旅行团后的导游）的素养与热情，则更足为绝大多数导游配得上导游二字的明证。倘要寻求这一次抗争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黎姓导游不更换也不道歉，我们只有跟旅行社协调换旅行团。那黎姓导游知道此事后居然叫嚣：“明天，你们两个不要乘坐我的大巴车离开！”

第二天在石林，我俩碰到了黎姓导游带团的成员，跟个别游客交流了几句，他们上午都被迫买了翡翠。而且黎姓导游跟他们说，换团的两名游客补交了好几千块钱……

抗争者在争取权益的路上，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唉，我已说不出话，但以此记云南飞翔旅行社黎姓导游！

2018.12.18

   此篇文章于17年8月11日完成，一直无法发表，今日做了简单修改，去掉稍犀利一些的文字。不知能否发表。希望我们的旅游业越来越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