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一）

鲁迅

（文章用以小见大的手法，从翻印姓氏见出传统思想的影响之大。） 

以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而来主张男女平等的男人，却偏喜欢用轻靓艳丽字样来译外国女人的姓氏：加些草头，女旁，丝旁。不是“思黛儿”，就是“雪琳娜”。（这样翻印外国女人姓氏，是传统的思想作祟，而且错误在于，人的姓氏难以区别男女。）西洋和我们虽然远哉遥遥，但姓氏并无男女之别，却和中国一样的，——除掉斯拉夫民族在语尾上略有区别之外（如俄语中，塞擦化现象是女子言语所特有的，男子言语中没有，这同汉语中的“女国音”现象极其相似。）。所以如果我们周家的姑娘不另姓绸，陈府上的太太也不另姓蔯，则欧文（英、美人的姓。如美国有散文家华盛顿，欧文（W．Irving，1783—1859）。）的小姐正无须改作妪纹，对于托尔斯泰（俄国人的姓。如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B．C．DEFGHEI，1828—1910）。）夫人也不必格外费心，特别写成妥鉐丝苔也。 

1、翻译外国女性姓氏的偏见。

以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而来介绍世界文学的文人，却偏喜欢使外国人姓中国姓：Gogol姓郭；Wilde姓王；D’An－nunzio姓段，一姓唐；Holz姓何；Gorky姓高；Galsworthy也姓高，（Gogol果戈理（H．B．JEKELM，1809—1852），曾有人译为郭歌里，俄国作家，Wilde，王尔德（1856—1900），英国作家。D’An－nunzio，邓南遮（1863—1938），曾有人译为唐南遮，意大利作家。　Holz，何尔兹（1863—1929），德国作家。Gorky，高尔基（M．JENMOPI，1868—1936）：苏联无产阶级作家。Galsworthy，高尔斯华绥（1867—1933），英国作家。）假使他谈到Gorky，大概是称他“吾家rky”（吾家尔基。旧时常称同宗的人为“吾家某某”，有些人为了攀附名人，抬高自己，连同姓的也都称“吾家某某”。）的了。我真万料不到一本《百家姓》（旧时学塾所用的识字课本。宋初人编，系将姓氏连缀为四言韵语，以便诵读，是一本宣扬传统文化的启蒙书。），到现在还有这般伟力（反语，传统文化的影响甚大。）。

2、翻译外国男性姓氏的偏见。

　　一月八日。

（咬文嚼字（一、二）最初分两次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一月十一日、二月十二日北京《京报副刊》。本篇第一节发表后，即遭到廖仲潜、潜源等人的反对，作者为此又写了《咬嚼之余》和《咬嚼未始“乏味”》二文（收入《集外集》）予以反驳，可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