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的眼睛

——文革实录

赵佩瑺

惊恐的眼睛！

你见过惊恐的眼睛吗？你知道惊恐的眼睛是一种什么样儿的表情吗？

在我十三岁的时候（1967年）一个夏天的晚上，天下着雨，雨还挺大，夹杂着雷声和闪电。在县委大院的一间小会议室里正在开着批斗会，雨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不断线，我站在对面的屋檐下，紧张地观察着情况，听着里面发言，听着里面喊口号。忽然，会议室里传来了父亲的哀叫声。我赶紧跑过去，爬在窗台上往窗户里面看。我看见几个人在围打父亲，有的扭胳膊，有的按头，有的用膝盖顶腰。父亲躲着叫着，看的我又惊又吓。听着父亲的哀叫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量，我急促地敲响了玻璃，大声高喊：“不许打人，不许打人！”一瞬间，我的眼前出现了十几个惊恐的眼睛。那是惊吓的眼神，那是害怕的眼神，那是无声茫然的眼神。这时，有几个人推开大门拥出会议室，我害怕了，我跑了。

我从县委跑回渠岸巷十七号的家，把这些告诉了母亲。母亲直接去了八零八八部队，她想只有去找解放军才能解决问题。岗位哨兵叫来了代班的领导，人家首长解释：地方的事情部队不介入。无奈，母亲又赶回县委批斗会会场，站在门口和造反派理论起来：开会就开会，批判就批判，为什么要打人呀？啊，毛主席老人家不是说了：要文斗，不要武斗！要文斗，不要武斗！平日寡言的大老粗母亲，这时却说个不停，谁也阻挡不住。机关那些人，多少还是了解母亲的，会，也就无奈散了。我和母亲把受伤的父亲扶回房间，三个人的衣服，全被泪水、汗水和雨水浸透了。

这件事情，我至今记忆忧新，特别是那些惶恐的眼神总在我的眼前浮现。我真不理解，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人怎么就变成了魔鬼？

事过境迁，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但那一幕却深刻的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寒衣节到了，我怀念离开人世多年的父亲母亲。

2017年11月18日

注：赵佩瑺，我的小学同学，文革前他父亲担任中共耀县县委书记。以上所记是当时的一个真实事件。

李亚民

2017年12月1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