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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外的坡

(2022-07-25 09:49:45)

东门外的坡

赵佩瑺

耀州是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古城,到了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城垣的遗迹依然可寻。出东门是个下坡,我对那条坡的印象很深。

文革期间,父亲成了走资派,基本没有人身自由;母亲属于黑帮家属,外出也不方便。家里买菜买粮的任务,就是我这个十二、三岁少年的事了。

一家几口的口粮,每个月我得按时买回来。当年粮食供应是粗细搭配,面粉、大米、豆子、薯类等等,品种很不少,却都是那么一丁点儿。加上每人每月定量供应的四两油,买粮时不但要拿很多口袋,还得带上油瓶子。按照流程一个点、一个点地运作下来,得花大半天时间呢。

到了买粮的日子,我就借个架子车。总共五、六十斤东西摆在车里空荡荡的。去的时候很轻松,回来那就费老鼻子劲了,什么原因呢?空车肚饱人精神啊!其实,这并不是主要原因。粮店在城东漆水河对岸,一出东门就是大坡。下坡,不是人拉车,而是车子推着人走,甚至你得挺着肚子刹车制动。可要将车子从坡下拉上来,就很费力气了。在我印象中,那条坡很徒、很长。买的粮油品种虽然不少,五、六十斤也没有多重,每到坡下,我先暗暗下定决心,向手掌吐上唾口沫,搓一搓,然后,双手攥把肩挎车攀,这就卯足劲儿,一鼓作气地往上拽!中途不敢停,一停,车子就向后出溜,半坡起动就难了。要说,身子前倾辕压低,咬紧牙关往上拽的拉车窍门,我当年就掌握了。那个坚持、那个感受我终生难忘。上了坡,把车停下来,坐在辕把上歇一歇,擦擦汗水四处瞭望,很有些惬意。当年人小,这种成功的感受,很令自己自豪。

其实,当时自己的感受却不仅是自豪,而是五味杂陈。坐在车辕上,就可以瞭见坡南边大楼墙上的那条标语:炮轰耀县县委,火烧走资派赵××!大块方正的黑体字足有一人高,父亲的名子上加了血呼拉碴的红叉叉。标语直接写在砖墙上,墨汁透入,很有入木三分的意思。后来,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结束了,这条标语依然醒目,很长时间都没清理干净。

坡的下面,是与咸榆路交汇的十字,由此右拐,不远就是坐西向东的县剧院了。大规模的群众集会,剧场就是最理想的场所了。因此,这儿成了当年小城政治活动的副中心。县里每开批判大会,总少不了走资派父亲。父亲年老体衰需要照料,成了黑帮走资派,指望不上别人,只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陪着去了。那时我个子低,大高个儿的父亲的手臂刚好搭在我的肩膀头上。当时我觉得我长大了,可以做父亲的拐仗了。我去了,母亲也放心一些,因为,有个娃娃陪着,造反派扭打推搡就会有些收敛。

在口号声中父亲被押上批斗会的戏台。造反派对待批斗对象,和对待犯人没有什么区别。批斗会多在晚上,强烈的灯光下,两个彪形汉子扭着父亲的胳膊疾步快走,那个场面是很是吓人。到了台上,父亲已是大汗淋淋气喘吁吁,身体几乎弯成了直角,真不知当时年过半百的他是什么心境。我揪着心期待口号声落,“黑帮”就位,就可以不担心老人摔倒跌伤了。其实,到了台上也不轻松,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木牌子,造反派不时随意地压头、扭胳膊踢腿,美其名曰直升飞机。挨斗的人弯腰站在台上,活像一只只面对油锅的虾米。时间长了,想直一直腰杆,就有人过来“帮助”你纠正姿势。

开始批判发言了,父亲就掏出眼镜、笔记本记录。记得我问过他:人家都不记,你记什么?有什么真话,再记也是反革命?父亲告诉我:这样腰弯的角度小一点,人就好受些。我慢慢的皮了,也摸着一点儿规律,批斗会进入揭批阶段,就相对平静一些。为了避人冷眼,我就在剧场外边的台阶上闭眼养神。大会的最后一项是呼口号,高音喇叭一吼叫,我立马清醒,赶快站在剧场门外,借着灯光往里面瞅。人群散去,父亲才扶着腰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我赶快迎上前去,父亲就扶着我的肩膀,蹒跚着往回走。上坡期间,父亲总得歇上一阵儿。这时候,父亲一声不吭,他抬起头,深深地向远处望望。到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大概是1967年的秋天,父亲被曾工作过西安公学造反派揪回单位批斗,母亲就陪着他去省城。这时候,母亲就顾不上我和弟弟了。现在,我总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当时怎样判断出来的,是感觉他们该回来了?还是去之前我们有什么约定?父母从西安坐火车回来,我准日子准点地接到了他们。火车站在城东,当我在坡头看见父母远远走过来,心里涌上一股苦涩却温馨的挚爱亲情。父亲的气色似乎好一些,母亲虽然背着大包儿,走得却很轻松。奇怪的是,那是个大晴天,母亲却穿一双雨鞋。一问,原来西安下雨,布鞋湿了,脚一崴鞋开了帮儿,就买了双雨鞋穿回来。

现在,我还记着母亲脸上那丝儿欣慰的笑。第一,她沒想到我会在坡头接他们,感到了儿子的孝心;另外,在西安那几天的情况还好,受的冲击不算严重。母亲说,省城的造反派对人还算和气,虽然也是批斗,但父亲不是大头头,只是陪着大黑帮挨斗而已。不像在县城,啥罪责都能和他这个县委书记联系上。挨斗的性质没有变,却不首当其冲,难得松泛了几天,老人就觉得不错,心里挺满足的……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个场景却总在我的眼前浮现。唉,那个年代啊!

耀州东门外那条大坡,在我的印象里很陡,也很长。每回耀州,我都要去那里看看,来来回回地在坡上走走,回忆当年的事情。

说来奇怪,我总觉得这条坡缓了、短了,好走了很多。路修过是肯定的,但是,漆水河的河床没有降低,东门外的高度没有升高,距离更是不会改变,坡怎么就缓了呢?看来呀,这还真是个问题呢?

                                                                    2020514

 

那条坡当年确实很陡。我记得很清:一出东门,左面是县物资局,右手就是文章中提到那条刷着血呼啦次惊人标语的砖混楼!由于修了立交桥,出城的道路就不和咸榆公路交汇了,而是凌空而过直接漆水河新桥。因此,坡缓了路长了,缓的不像个坡了。

                                                                   李亚民(补记)

                                                                     2022/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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