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姑娘拳师

1971年，春香、援朝那批新职工进厂。

他们是返乡青年，年龄大我们几岁。二十岁多岁的人了，到车间跟师傅学艺确实有些晚了，好在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就是奔着炊事工作来的。

其实，做饭也挺好的，每月交个八块二毛八，就能吃个肚肚圆了。炊事工作实习期短，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拿工资，可以交朋友谈恋爱，可以结婚生子，还真是好处多多呢。果不其然，不久，香秀、援朝俩人还真就谈起恋爱来了。

这俩人是各有特点，要说，这并不奇怪，关键是他们弄颠倒了，长逆了。援朝细细溜溜像个姑娘，春香却武里武气地像个大丈夫。援朝娇生惯养，虽然长在农村，但他父亲是公社干部，田里场里的活儿他是寸草不沾，话多嘴快却不动手。老三届高中毕业，个头倒也不低，却是细胳膊细腿，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春香呢，原籍河南，抗战时期国民党说是挡日本兵，炸了花园口，却使百姓流离失所，祖父辈挈妇将雏逃荒落户到了滋水白鹿原。外路子人，家里娃多拖累大，春香是长女，为了生活，她不但要下地干活，还得到镇上父亲开的修理自行车的摊上打下手。

苦难倒是锻炼了春香，这女子风风火火一副豪爽性格。不但有修车技术，还是个练家子，她跟一武师学了身好功夫。她一个姑娘家，用一只手，抓住轮子朝天的二八自行车车把，一个反手，就把车子翻转过来。由于快如疾风，你根本看清车子是怎样正过来的。别人问她咋弄的，春香笑了：“就是要快唻，靠得就是个猛劲儿。不快，我也翻不动。”

春香人很好，在食堂窗口卖饭，总是笑眯眯的。她一笑，眼睛就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儿。这时候，你真看不出她一副力气和好拳脚。实事求是地说，这女子敦敦实实，搭眼并不水灵出色，但却耐看，她属于那种朴素健康阳光之类的姑娘。

春香和援朝谈恋爱了，开始属于地下活动悄悄地进行。天黑严实了，援朝在春香宿舍楼下吹长长的三声口哨，不一会儿，春香就出来了。俩人相跟着出了工厂福利区大门，不久，就隐藏到街边的树林之中卿卿我我了。那时候，工厂周围全是农田，道路上路灯不明人员稀少，有一些混小子就趁机乱为。

有情人正在窃窃私语呢，对面却跳出几条大汉：“老子是劫道的，知趣的，把钱掏出来走人！”

这时，援朝顾不上心上人了，一下就甭杆子颠儿了。这几个货一看男的跑了只剩下女娃娃，以为把场面镇住了，扑上来就想抢劫。不料春香却不动声色，她迅疾一闪，右手抓住当头那个的领口，猛地往回一拽，随即右脚反方向踢出，“扑通！”一声，那汉子就像一个沙袋撂在地上。另外几个见势不妙，喊声：“厉害、厉害，这个女的厉害！”扭头就跑。春香拍了拍手，指着倒在地上的大汉用河南话训斥：“就恁那两下子，要打架，跟姑奶奶再学几年！”

那小伙子连连求饶，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时候，春香才想起情郎窦援朝：“援朝、援朝，恁在哪呢？”大局已定，援朝才从远处灰溜溜地晃悠过来。

春香奚落援朝说：“恁看恁那个熊样儿，还说要你保护俺唻，来几个小蟊贼，你比个兔儿窜唻还快！”

怨归怨，春香压根就没有指望援朝，她实际是窦援朝的保护神！由爱生怨，由怨生嗔，这就是缘分！

这么多年，春香和援朝生活得很幸福。

而今，他们光荣退休，女儿结婚生子，老两口整日抱着外孙子乐颠颠地到处晃悠。不过，那次突发事件造就了这个家庭的基本格局，无论大事小事，全是春香做主，援朝只有执行的义务。这几年，年龄大了，民主氛围稍微浓了一些，援朝才有了一点建议的权利。不过呀，春香是一票否决，援朝的建议就是：对着筛子放屁——不知道从那个眼眼子走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