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幼儿园职工

那年头，是计划经济模式，企业办成了社会，生活区有点像县城。工厂不但有托儿所、子弟小学，还有医院、电影院，澡堂子、粮店、理发馆……

年轻父母都上班，小孩子的托管问题企业就得解决。托儿所的工作人员，由一些有爱心或者身体弱一点不适合强体力劳动的职工来承担。你别说，这还是个好办法，自己的职工照顾本企业职工的子女，自然精心负责。

当时我在车间工作。上班很忙，八小时之外还有事情，突击任务加班加点，看望住院职工调解矛盾等等。妻子在外厂，所以，下班接孩子我常常是最后一个，害得人家老师等很长时间。有时，孩子就被阿姨带回家了。儿子跟着阿姨倒很幸福，又是吃又是喝，比在家里还滋润舒坦。本厂职工就是好啊，当我找到接到孩子表示感谢时，人家却很客气：“亚民，自己人，这算个啥事儿？你忙，赶不及也不要急。我把孩子带我家，你直接来我这接就是了，也不误我啥事！”说起来，当年大家都挺难的，可职工之间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的真情实意却使人感到温暖。

在同龄人中，我的孩子算是最小的。和我儿子同时上托儿所孩子的父母，年龄大约小我十岁。这个年龄差，使我有时侯沾光有时侯吃亏。说沾光呢，这些父母见了我，不是李工李哥，就是主任李总的受用，儿子也很受照顾。吃亏呢，儿子对人的称呼就把我的辈分压了一辈。那些大我六七岁的阿姨，我叫她们王姐、李姐就足够了，儿子却跟着别的孩子喊人家奶奶，弄得自己很不舒服。

原工具车间的老张，大我几岁，俩人很熟，平日兄弟相称。由于身体原因，老张调整到托儿所为孩子们做饭。老张烹饪技术不错，不但做一手好饭菜，而且喜欢书法，平日练怀素大草。由于是游牧血统的陕北汉子，老张留一副山羊胡子，显得很有些老相。老张乐呵，喜欢孩子，利用吃喝大权，很快就和一群娃娃混熟了，娃娃见了他就追着喊：“张爷爷、张爷爷！”老张很是得意受用，我就和他开玩笑：“你个货，到这儿上班辈分就涨了啊？”老张脑子快，马上反应过来了：“亚明（陕北人把民叫成明）我没办法格拉，娃娃要这样叫啊。呵呵，你说哥快五十岁了，当个爷爷也受得不是？不过亚明老弟，你放心，对咱儿子，你哥永远是伯伯！”听他这样说话，我笑了。

那是个休息日，儿子和一群小朋友在楼下玩，老张过来，一群娃娃就追着他喊：“张爷爷、张爷爷！”老张也喜呵呵地答应。刚好我出楼道碰见，老张很有些不好意思：“亚明，你看看，娃娃要叫么，我也么甚办法格拉！”

我拍拍老张的胳膊哈哈大笑：“么事么事，就凭你这把胡子，也应该当爷爷啊！”其实，我也是无奈，儿子追着人家喊爷爷，老张没办法，我能有啥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