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白吃，有个说法就成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在冲压车间当技术主任。

那时候，改革开放已成气候，市场经济初步形成。社会上已经有了经济活动的总经理、老板之类的称谓，而我们这些在计划经济时代令人眼红的军工企业却日见式微，露出末世的萧条光景来。

那一次，我带五个弟兄乘火车到地处三原的西北医疗器械设备厂出差。下午，办完事返回，在火车站等车时，老魏提建议说：“我说老李，跑了大半天，还真饿了哩，弟兄们吃个饭呗？”这个建议不错，大家辛辛苦苦，借这个机会犒劳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回去的工作也好推动。吃饭吹吹牛，等车的时间也利用了。我就说：“好，就听老魏的：吃饭！小崔，弄好些，点几个硬菜，再来几瓶儿啤酒，弟兄们高兴、高兴！”

说是弄好些点硬菜，实际还是有底线的，不能超过出差补贴的费用。六个人热、凉共点了六个菜，这就有模有样地开席了。

凡事就怕比，原本还算不错的饭菜，和邻座的那张席面一比，可就寒碜了。人家就俩人，却把那张桌子却摆得满满当当，很多菜像庙里的供品，根本没有动筷子，俩伙计称兄道弟高谈阔论地叙交情、谈生意。我们这边呢，几盘便宜廉价菜稀稀拉拉，特别是那一次性的薄塑料杯子，软塌塌得像个安全套儿。你说扎势碰个杯吧，劲儿使得大点儿，杯子变形，就会把酒撒了一身，真他娘的没面子！

那俩货耍得很大，高喉咙大嗓子，又谈生意又聊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牛吹得很大，饭菜吃得却不多，东挑西拣地往嘴里随便填填。功夫不大，俩人撂下满桌子饭菜，拍了拍屁股，夹着皮包就开路了。他娘的，狗日哈的，有钱就可以势大，就可以暴殄天物，你说气人不气人？

侧眼看着满桌佳肴美味，我心思一动：“不掏钱的高级菜你们吃不吃？”

看着几个伙计发愣，我就说：“你们不吃我可吃了啊！”我素食不吃荤菜，就随手把邻桌的那盘西红柿炒鸡蛋端了过来。

“嘿嘿……你说你这怂，咋还有这一手？”老魏惊奇地看着我。

“那有啥？根本没动过筷子，咱为啥不能吃哩？嘿嘿…好吃！”我夹起鸡蛋就往嘴里填。

“嘻嘻……你他妈还是中层干部呢，咋还是个这货？”

“伙计：你知道不知道？浪费就是犯罪！他们是造孽，这罪比贪污还要严重！咱他妈的吃，是帮狗日的赎罪呢。快快，把那几盘也弄过来，咥咥咥！”我一边大嚼一边该吃的道理！

“嗯，老李，还是恁说唻对！端过来，吃！妈拉个逼呀，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吃！咱他妈是捉鳖吃鳖不谢鳖，不吃就是瓜子！来来来，吃！吃他娘唻！”技师老杜乐了，一口河南话既幽默又风趣。

说着话，他们也端过来几盘菜，风卷残云，我们高高兴兴地猛咥一顿！

饭店里那个年轻服务员，看着这几个吃人口不软嘴还硬的省城人，抿着嘴儿偷偷笑。

笑？让人家笑去。咱白吃，有个说法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