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那天晚上，若尘失眠了。她大睁着眼睛，看着头上的天花板发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周锦程说。依她的性格，是不会直截了当地拒绝的，总要顾及他的自尊吧，还是婉转一点儿吧，毕竟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因爱成仇吧。想着想着，她的思路断了，沉沉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若尘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看来，周锦程的事最好快点儿解决。这种事真地不能拖泥带水，必须快刀斩乱麻。若尘已经想好该怎么和周锦程说了。虽然她不想去伤害他，但是没办法，她不会说谎。

周锦程又恢复到以前那样了，经常回头向若尘问这问那，有点儿旁若无人之势，仿佛他已经得到了当事人的默许，觉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的。若尘似乎并无多少反感，但却刻意保持着和他的距离。在同学面前，她不得不给周锦程面子。她本来想给他写封信，把她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她以为这样可以免去当面说的尴尬。可转念一想，写在纸上的文字未免过于冰冷，不如当面说来得真诚。于是，她决定这次由自己主动约周锦程。这时候女孩的矜持还是先放下吧，果断和理智才是最重要的。再说，有些事情真地没法逃避，早晚有一天要独自面对。风也好，雨也罢，都要迎上去，哪怕受伤，也是青春岁月里最珍贵的纪念。

又是一个黄昏，还是校园外的那条马路，还是她和周锦程两个人，惟一不同的是心情。若尘此时心里很是忐忑，她知道自己之后的话会给周锦程带来什么，然而，尽管很难启齿，但她必须说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没有看周锦程，而是看着不知是某个地方的远处，慢慢地开口说：“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我和你其实并不合适，我们都不够了解对方，而且依我的性格并不适合你。”

“都没有相处，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周锦程反问道。

“我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好，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我的脾气很倔，还很固执。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况且，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你会回到你的家乡，我也会回我的家。这本来就是一个一眼能看到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开始呢？”

“毕业后我可以去你家那边，可以在那儿找工作啊！”周锦程有些激动。

“你家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若尘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是，没错。”周锦程回答得很干脆。

“那好，你不可能抛下你的父母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我们有时必须面对现实，生活不是童话故事，你可以幻想，但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若尘在作理性的分析。

“你难道不相信我可能会真地去找你，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周锦程还在编织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不过，听他说出这话的那一刻，有那么几秒钟，若尘还真有点儿感动。可她知道他们的未来都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感情用事，而是理性地继续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知道那些校园恋到最后能成的有几对？你不知道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吗？如果明知道有些事情没有结果还想‘以身试法’，那不是幼稚是什么？你觉得这两年够长吗？有多少时间让我们花在这样的事上呢？”若尘感觉自己已经是苦口婆心了。

“可是不也有修成正果的吗？”

“那你认为你我会是那万分之一吗？难道非得两败俱伤你才满意吗？若尘有些生气了。

“还有，‘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以后，你会遇到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人。而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这种事情是要讲缘份的，恐怕你我无缘。”当若尘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时，她是害怕的。她怕自己的决绝会令周锦程难堪，会伤害到他的自尊。然而，她别无选择。反正有些伤害迟早要来，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呢？

“难道我们真地是有-缘-无-份？你不想…”周锦程没有说下去，用满含期待而热切的眼神看着若尘。

“真地，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自己。”若尘说这话时，没敢看周锦程。

而周锦程刚才眼睛里闪现的那抹光芒突然暗淡下去了，随即消失。不过，他仍看似波澜不惊地笑问若尘：“那我们以后还能像从前那样，还能成为朋友吗？”

“当然，能。”若尘说这话时连自己都听出了心虚。

他们都知道那只是她和他美好的愿望而已，其实是非此即彼，有些事情是‘单项选择’，答案只有一个。

那次的谈话之后，若尘的生活又回归到了从前的样子。她在楼道，在图书馆，在宿舍楼梯，甚至在食堂里，都碰到过周锦程，她并没有视而不见，形同路人，而是礼貌地打招呼，但心里仍感觉不自然。就是这种不自然的感觉，在日子一点一点地打磨中也慢慢变淡了。都说时间可以让人忘却烦恼，还真是这样。所以，当有些东西你不能承受时，就交给时间吧。那些近的会变远，清晰的会变模糊。时间真地很神奇，一切在它面前都会改变。它带走了什么，也会留下些什么。而这一切过后，是成长，是一种独自承担的骄傲。虽然也苦恼过，纠结过，但终于还是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