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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我们好像并不是被陈奕迅的某一首歌感动,而正是被这种一直以来的态度所击中。
他像能真正理解我们失意的人生中,不在场的他/她是元凶,日复一日敲凿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终成医不好、只能与之认真相处的心病。
作为如今名副其实的“k歌之王”、千禧年之后香港最成功的男歌手、“四大天王”之后“新一代歌神”……“陈奕迅”的意义已经不只是一个流行歌手,而是悄然身兼了传承上世纪流行符号的重任,这种重任,交织着香港流行音乐的没落情势、香港本身的变迁史,以及行云流水佯装适应地驶入新时代的大众偶像姿仪……
总之,不管他知不知情、愿不愿意,时代选择了他,他亦是时代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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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陈奕迅正式成为歌手并推出首张粤语个人同名大碟,首只主打歌曲为《时代曲》,市场反应未算热烈。一九九七年,陈奕迅推出第二张粤语大碟《与我常在》,主打歌曲在电台的热播,令他逐渐开始走红。所以,陈奕迅是“九七”之后的大明星,踩在两个时代之间。
《时代曲》中所唱“好想唱一阙歌,见证日子怎过,哪个时势能没有歌”,有意无意像一则寓言,也像一种世纪末的“运气”。感激有他,我们才有了更有层次、更多面貌的青春记忆。
仔细看来,陈奕迅的“承前启后”,仿佛从出道伊始,就显得意味深长。之前写到过《玻璃之城》,一段旧情过不到新时代的象征,香港艺术家很会就“爱情”提问题,“陈奕迅”则像是一出伤痕累累的“情”史延续下去的种种可能。更可贵的是,他不是人为做出来的象征。他是偶然中的恰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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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不知你怎么变迁……”(《不如不见》)我们在陈奕迅的声音里,好像已经听不到罗文的清脆、林子祥的刚硬、许冠杰的励志,他不再歌颂勤力,大概知道勤力无用,也不再掩饰气馁,坦坦荡荡,没有哭天抢地,却捡起散落四周、大势已去的点滴。
伤感的口水歌如《十年》、《好久不见》、《富士山下》,修不成的爱情“正果”、人群里的孤独寂寞,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后来陈奕迅无论如何在台上癫狂,边哭边笑将人间烟火当鱼蛋吞下肚,他的人设与他的歌都好像逃离不了一个“灰”字。
“灰”是陈奕迅声音的质地,又或是他所理解的、溶解于音符中世间形貌。翻唱的演绎更能展现这种修正过的意图,如《约定》、《傾城》、《垃圾》、《最冷一天》、《喜帖街》、《几许风雨》。陈奕迅的声音本身就是沧桑、低落的滤镜,只是他一贯听起来好像并不委屈,又好像什么都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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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声音里,人们听不出来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努力,还有没有一点意志力去挽回遗憾。“身处高峰尝尽雨丝轻风的加冕,偶尔碰上了急风步伐未凌乱;心底之中知分寸得失差一线,披荆斩棘的挑战光辉不眷恋。”
上世纪八十年代典型的自我勉励到了陈奕迅这里,不知为何反而成为了淋漓尽致的低迷,他似乎令我们相信,除了欣欣向荣,低迷的美与凝望本身也值得歌唱。
有趣的是,有时我们好像并不是被陈奕迅的某一首歌而感动,而正是被这种一直以来的态度所击中。“如果我听歌可眼红,何以待你好偏不懂……”(《于心有愧》)他像能真正理解我们失意的人生中,不在场的他/她是元凶,日复一日敲凿我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终成医不好、只能与之认真相处的心病。
他喃喃问起“为何未能待我差到让我去憎你,为何未能待我好到没法舍得你”(《黑暗中漫舞》)说起来有点自卑,实际上又有条有理不卑不亢。这些都带有独特的“陈奕迅”的烙印,像一种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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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过两个失败的小说,里面有陈奕迅的歌。一曲是《时光倒流二十年》讲童年友情,“拿着你相簿,从头细看,你六岁当天,已是我偶像”。升级版的友情白描如《最佳损友》已是成年后“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另一曲是《绵绵》,说那些“谈论连场大雨你窗台漏水不得了”的漫长岁月里,嘴硬“前尘就似轻于鸿毛”、反正“从来没爱你”。如果唱歌也是一种表演,那“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是陈奕迅最熟稔的表现方式。这一幕戏,他永远是最佳男演员,演过好多故事,孱弱的爱、稀薄的倔强与日复一日泄气的度过。
《想哭》中旧情人见面,“当我想诉说这些年来的感触,你却点了满桌我最爱的食物,介绍我看一本天文学的书。”“天文学的书”出现得多么愕然,到了《不知所谓》中则被放大得更加接近于苦心经营的“断片”。
“讲天气讲到起重机;讲衣着讲到天涯歌女;谈及图书馆会说到下意识;就似没有话对你不说;由手机讲到鸡尾酒;由蕃茄讲到北美洲;笑我冲出口多于足够;由巴哈讲到将进酒;由光纤讲到于素秋;说到爱侣同样是好友……”
唠唠叨叨一大篇直到最后,才说出“我抹角转弯走到这个路口,尚在计划如何讲爱你”。这显然已不是暗恋,而恰恰是认识了太多年,怎会不知道没胜算,但这也没怎样,只要不说“爱你”,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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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心维持这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现状,又“怕人看破,顾虑好多”(《孤独患者》)。直至有一日,有什么东西确实发生了。一部分是“每秒每晚彷似大盗,偷走的青春,一天天变老”(《夕阳无限好》),另一部分则是“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圣诞结》)时间与空间中的变迁不可避免,伤感失落的个人形象骤现。
从“狮子山下”到“富士山下”,集体记忆本身就是历史,爱情也可以成为历史。如果流行曲不仅仅是娱乐,那陈奕迅这种不那么认真去悲伤的人生态度,又何尝不是一面镜子,像有意无意送给旧爱的陈年风褛,只有她能解码,她也可以不去解码,照得见的苦心,与照不见的伤心相互辉映,失去的时间才是真切的、确凿的痛楚。
他也没有像王家卫一样执着“重头再来”,因为他知道风雨缠绵,“头沾湿无可避免”,“抹角转弯走到这个路口”,“我们回不到那天”。这又是他万千低落中,清醒至极的那一面。应了黄霑在他的博士论文中说,“粤语流行曲的没落无可避免。如果香港乐坛真落得这个下场,能在收结这一章遇上陈奕迅大概也是香港人最后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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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不讨喜,人却挺好的。对时尚一窍不通,跟高跟鞋也装不了熟。对“鞋”第一次有了感动,是《岁月神偷》里说“鞋字半边難,亦有半边佳。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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