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出来，不由得抱怨《文汇报》——用了整整一个版面的篇幅、两篇文章表扬《人生大事》和朱一龙的表演 [1]，直接把我匡进了电影院。倒也留下了两行清泪，但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套路连着套路，俗气又生硬地套在一起，还连带着难以掩饰的“厌女”情绪，辜负了“死亡”和“殡葬”这样神圣/神秘的主题。朱一龙被认为“脱胎换骨”的表演挽救不了这样的滥片——我又认真地读了读《文汇报》文章，才意识到人家大赞的是朱一龙的表演，对电影倒是有赞有弹的，赞扬也是出于对年轻团队的爱护。好吧。但我这个中年妇女眼里揉不得沙子。

我看电影最看重故事是否编得流畅自然。这年头都怕了，不缺宏大命题和制作，就是讲不圆个故事，漏洞百出生拉硬套的剧情让人哭笑不得。这个电影，看上去足有5岁左右、在各个方面都精灵古怪的小女孩不懂得“死亡”是什么，大闹灵堂几个来回，过分了，身边那么多成年人成了摆设；把塑料球咽进肚子里，让三个大人集体检查她的大便——莫名其妙，一定要让小女孩和男主(莫三妹)快速建立感情，方法不少，这个既难懂又恶心；退休老职工拿出30万办“活人葬礼”，还是在小女孩的怂恿之下，匪夷所思；一对刚结婚的年轻夫妻没什么重大由头地收养一个父母虽不知所踪但舅舅健在的小女孩，顺顺当当，皆大欢喜，让我挺疑惑——在我的印象中，办理收养手续挺艰难的；小女孩的母亲从天上掉下来，又能毫无障碍地把孩子强行带走，合理不合理先不说，这是不是涉嫌违法了？后一段的情节快得全靠手机通话推动。莫三妹抱着父亲骨灰盒的那一顿疯跑和姐姐姐夫的穷追不舍算什么？难道是在疯跑的路上靠意念搞定了“烟花葬礼”的所有程序？真真不能细想，一想全是病。

靠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温暖不羁人心或不幸生活，远有秀兰·邓波尔系列影片，近有《这个杀手不太冷》《中央车站》，国内有《跟我走一回》，《城南旧事》大体也算(可巧都与张丰毅有关)，《人生大事》选择这个题材不新鲜但拍好了也有嚼头。描写殡葬行业的好片子不多，日本、韩国早就有过非常出色的相关作品，《入殓师》是其中杰出代表，国内虽然涉及不多，但也偶有《哀乐女子天团》等作品出现。按说重点从这个题材入手，讲好“人生除死无大事”的道理，不论是选择喜剧还是正剧，这个片子可以很出彩，即使不能和《入殓师》媲美。可惜，《人生大事》糅杂了这两条线索，让一个小女孩楞闯殡仪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成为男主人公的“养女”，还帮助他正视了自己嫌弃的职业，从“暴躁青年”转变为“有为一族”，前一个故事生硬，后一个故事故弄玄虚，其实十分肤浅，混在一起不伦不类。

我多希望这是个正面描写殡葬行业的影片！当年在家乡完完整整参加过母亲的葬礼后，一心想写点什么东西，到现在都未能如愿。看过《四个婚礼一个葬礼》《入殓师》之后，更希望国内也有类似具备深度的影片。这个片子沾了一点点边，但不够给《入殓师》提鞋的。毛算一下，这部片子算是描写了五次葬礼，三次乏善可陈或直接成了闹剧，最后一次由莫三妹给父亲操办，本来循着解构传统葬礼的思路可以拍出新意，但仓促的节奏让观众摸不着头脑。第四次葬礼也应该是故事核心，由父亲手把手教授儿子收敛破损尸体，让儿子对这个行业有了新的认识，但一样没有给足时间和镜头，前后铺垫都有问题，男主人公的转变显得突兀又僵硬。

我之所以对第四场葬礼有异样的感觉，除了故事节奏的问题外，就是这场葬礼来得荒唐，涉及到这部片子对配角女性莫名其妙的编排。莫三妹的(前)女友，劈腿他人，怀孕了都不说，直到被男主人捉奸在床。嫁人没几天，丈夫就飞来横祸，被大车碾压到死无完尸，不得不大着肚子到三妹这里跪求修整尸身。这是什么滥情节！小女孩从天而降的年轻母亲，少年孟浪，生下孩子丢给母亲一走了之，几年之后蓦然出现依然一事无成，倒是理直气壮地讨要孩子，最后还是莫三妹看她可怜赏了一份工作给她。这都是什么不良形象！

莫三妹的女同事，白雪(算是有名有姓了)，更完全是个扁平化的功能人，连带缺心眼。她的存在有几处功用：一是和莫三妹的男同事结婚。三妹本人单身无法领养孩子，已婚夫妻没问题，他们申请成功，让小女孩“名正言顺”和三妹一起生活(这似乎也有问题吧，罢了，不纠缠)。于是就出现了两个人突然拿出结婚证的莫名镜头，连男主人公都被惊到了——因为莫三妹已经摆出了向白雪求婚/求爱的样子！就这样三妹又被严重戏弄了一次——编剧实在脑残。二是为了表现小女孩会打麻将且牌技高超，他们四个人(莫、男同事、白雪、小女孩)正好是一桌，否则还真凑不齐了。

还有一个女生是莫三妹的姐姐，一个永远搀扶着老爹、不是怒气冲冲就是哭哭啼啼的女人，她的存在就是让老爹能走来和莫三妹见面。又一个工具人。殡仪馆旁边的婚庆店女主人——市井俗人一枚——就不提了。

不算小女孩(换成小男孩也没问题)，统共三四个女性角色，全部是问题青年或异样形象，导演你是有厌女症吧？当然，其他男性配角也没有什么特点。为了突出莫三妹和小女孩萍水相逢的真挚感情，把其他人都塑造成工具人或问题人，这个片子有毒。

本来是两个故事，非得放一起说，哪个也没说好。本来都是活生生的普通人，结果大部分成了面具或恶人，仅靠两个主角故事立不起来。《人生大事》贪多嚼不烂，情节蹩脚，人物扁平，不算烂片也平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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