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说苑》（52）

     一提起明君或清官，人们立即想到的就是"英明、贤能" 之类的字眼，他们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呕心沥血，废寝忘食，清正廉洁，刚直不阿，几乎集中了人类的所有优点，一副半人半仙的样子；说起昏君或恶官呢，人们的第一反应，则是"昏聩、糊涂" 。他们骄奢淫佚，挥金如土，贪婪成性，暴敛钱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仿佛人类所有的卑鄙与丑陋，都让他们占全了。说实话，对这两种人，我都不怎么相信。既使有那么贤明的君主或官员，给人的印象也是那么高不可及，缺乏人间烟火气儿，显得那么不近人情。同理，昏君和恶官也一样，世界上真存在没有一点优点的人吗？有多大块霉斑的苹果也是苹果，如果整个儿都烂透了，没有了半点好地方，那还叫苹果吗？只能说是一摊垃圾。

     有一次，齐景公深夜饮酒，一时兴起，就转移到晏子家。晏子闻报，就穿上礼服，神情肃穆地立在门口，问：诸侯该不是有什么事情吧？国家该不是有什么变故吧？君王为什么不顾早晚，非要在夜里驾临呢？齐景公说：美酒的味道，金石的乐声，想要与先生共享。晏子回答道：那铺设坐席、陈列器皿的有专人，我不敢参与此事。无奈，齐景公又转移到司马穰苴家，但在那里受到了同样的对待；最后又到了梁邱据家。梁邱据闻报，立即左手拿瑟，右手擎竽，唱着歌迎出来。齐景公大喜，于是，君臣饮酒作乐，闹了一宿。

     对齐景公的这种行为，肯定会有许多人持批评态度，然而我倒不这么认为，反而对其有几分赞赏。因为，他虽然是寻欢作乐，但并不是以误国祸民为前提，正象他自己所说的："乐哉！今夕吾饮酒也，微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意思是说；今夜饮酒真快乐呵！如果没有晏子、穰苴那两个人，怎么能够治理好我的国家？如果没有梁邱据这位臣子，怎么能使我身心快乐呢？）

     这里，有两点是应当提醒大家注意的。一是齐景公夜半饮酒，且兴之所至，到处干扰臣下，虽说是想要与臣同乐，却也有点作乐过度；但是与商纣夏舛之类的行为比起来，性质还不一样，起码还不是那么过分。用现在的话说，只是轧了黄线；其次，他的作乐，是在安置好了国政的前提下，因为在宠信梁邱据的同时，他还重用了晏子和穰苴，这说明他还是能够摆正国政与作乐的关系的。另外，也说明他精于权术，让忠良与奸佞同时为自己所用。正象他自己所说的，如果只用晏子和穰苴，江山社稷是保住了，但他自己的生活却未免单调与枯噪；同理，如果只用梁邱据，可能会高兴一阵儿，可江山社稷都保不住了，还到哪里去寻欢作乐呢？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存在吗？连陈希同、陈良宇这种超级政治大腕都做不到，何况那些平民百姓呢？改革开放以后，有人哀叹"雷锋叔叔不见了" ，甚至有人还怀疑人们心目当中的那个雷锋是否真正存在过？从近年发现的有关资料表明，雷锋也谈恋爱，交女朋友，甚至也会骑上道具摩托车，满足一下心底的那点儿虚荣。既然世人皆学的顶级楷模都做不到尽善尽美，那么，对其他人自然也不必要求得那么苛刻。要求苛刻的最终结果，只能是逼着人们说假话，干违心事，明明做了件自私自利的事，却还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扮出一幅正人君子相。其实看着那些伪君子们在那里欺骗公众，还不如干脆退而求其次，或者说人们应该表现得更现实一点儿，更宽容一点儿。"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是连圣人都能原谅的缺点，更何况是齐景公晚上想找人陪着喝点儿酒呢？所以，能为国家做大贡献的人，当然应该严于律己；但如果实在难于做到，那么，他有点自己的乐趣，就让他有吧，只要不会误国害民，起码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要强一百倍。

     基于以上的看法，我才觉得上面故事里的齐景公更加真实可信，也更平易近人，使人有一种亲切感，所以才在明知会有许多人反对的情况下，仍然写了这篇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