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的“王师梦”

郑殿兴

稍有点儿历史常识者，多会知晓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忧国”情……不过，对陆游的“王师梦”即“王师北定中原”梦，有人就有些懵懂、就有些不很明了了。

“位卑未敢忘忧国”，是陆游“忧国”的经典诗句。这句诗，是北宋灭亡背景下，陆游因提议抗金失败，而被贬、而“位卑”、而病后，写的《病起书怀》中的一句；这首诗，表现了陆游炽烈的忧国情怀，表露了陆游“望和銮”（《病起书怀》中，有“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之句）——皇帝“御驾亲征”，收复失地的热切期盼。

陆游，不单“望和銮”，亦有“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之志！如此壮心不已、痴情化梦，乃陆游“忧国”的真情写照。当然，更让陆游渴盼——渴盼万分的，是“王师”收复失地……可结果，却总不如愿：“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唉！“望和銮”，妄想了；“望王师”，白望了！面对南宋统治者年复一年的苟且……陆游的临终“示儿”，仍傻傻如梦呓一样：“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可终局，恰恰相反了：不是“王师北定中原日”，而是（蒙元军队侵入下的）“王师败亡崖山日”——陆秀夫背幼帝跳海自杀的南宋灭亡日！面对终局的凄凄惨惨戚戚，诗人林景照只能发出如此慨叹了：“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

何以至此？就因超级坏的赵构、秦桧们：只有一己私利，连“靖康之耻”的父兄、同僚，都弃之如敝履，还谈啥民族、国家利益？！以莫须有之罪，杀了即将“北定中原”雪耻报仇的抗金英雄岳飞后，如哈巴狗一样向入侵者摇尾乞怜、求和……如此大伤国本、如此“黄钟毁弃”，还想“王师北定中原”？纯粹是妄想！陆游的“铁马冰河”梦，可赞、可歌——“王师北定”梦，只剩下可悲、可叹了。

陆游不知岳飞根底？不晓岳飞冤情？不好这么讲，不能这么说！陆游之诗，很可为证：既有“遗民犹望岳家军”之言，还有“堂堂韩岳两骁将”之语，更有“帷幄无人用岳飞”之句……但这些诗句，仍妨碍不了陆游的“王师梦”！这，只能说明，陆游对岳飞冤情及政局的了解，极浮泛、忒肤浅，忒幼稚、忒无知……不客气地说，陆游到死也没活明白：没“岳家军”魂儿的“王师”，只能是“亡师”，岂有它哉？！

同是“忧国”，但却“独醒”的屈原，不怕被排斥、被流放，勇于谏言楚怀王，鄙视苟且的顷襄王，更不迷信“王师”……他预料楚国必亡，又不愿亲见亡国惨景，跳江自杀了！楚国灭亡后，人们对屈原，是独特而持久的纪念：设立端午节，吃粽子、划龙船、插艾草……南宋灭亡后，人们对秦桧等奸佞，是独特而持久的惩罚：中国唯一、世界罕见——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群丑跪像！如此温馨、永远的纪念与如此鄙视、永远的惩罚，暗示了陆游的“王师梦”，不过是再现之“黄粱”；明示了“独醉”——沉醉于“王师梦”的陆游与“独醒”的屈原，差异明显。

陆游是爱国诗人，毫无疑问了。给爱国诗人桂冠增光添彩，需要有人做；给爱国诗人桂冠清洗“锈斑”，也需要有人做……一贯讲大局、顾大局的我们，不能“王顾左右”了，只能直言不讳了！唯有如此，才好认清陆游的“王师梦”及一切脱离实际的空言、远离事实的歌赞之害：于己、于人、于国无任何益处，只会让人陷入痴想、臆想、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