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山羊”

——读朱铁志《屋顶上的山羊》

郑殿兴

首先得说明，必须得说明，我与朱铁志同志的关系，是决不敢“谬托知己”的！我与他，只是、就是普通的同志关系：开会见面时，至大点点头；会上，听听他的讲话或发言，再无别的接触了。倘往远处扯点儿，倒是读过他的书，但紧跟着就得作补充：只读过《屋顶上的山羊》，且重点读的是自序。然而，不知咋的，“山羊”形象，竟由此刻在脑海了，难以忘却了。

朱铁志毕业于北大哲学系、就职于《求是》杂志。著名学府、权威刊物，加之横溢才华——“青年才俊”“理论权威”等名号，扑面而来了。对这些名号，朱铁志很有些“不屑”！因为他明说了：“使你高大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屋顶！”因为他还明说了，与同学相比，也就是“中下水平”！明明是才俊、大家，却如此苛求自己，以“山羊”自喻、“中下”自评……此等虚怀若谷，能不让我或我们肃然起敬吗？

照常理，朱铁志默认此类名号，谁又能说啥？或客气一下来句“不敢当”，也不错啊。但他不，非整出“屋顶”弄出“山羊”来，就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了。“屋顶”者，似可多角度观察、多品级释义：顶级学府、权威机构——但其本质、优长，其实是环境——优越的环境。此之大学、刊物的环境之优越，别处是无法比拟的。才子，在如此环境，如虎添翼！即便，真的一般般者，也会让远未超凡脱俗的我或我们高看几眼的。

我常想，自喻“山羊”，是其一时心血来潮吗？在“余心言杂文研讨会”上，我找到了答案。他以《是真佛只说家常话》为题的发言里，说徐（惟诚）老杂文的首要特点，是“有我之境，把自己摆进去。”且以鲁迅为例，颂扬了“摆进去”之言、之行、之榜样：“鲁迅先生在进行社会批评、文明批评的战斗中，始终不忘向自己灵魂深处的毒气和鬼气作斗争。他在对论敌‘一个也不宽恕’的同时，对自己更是无情地审视和批判。”（《平实语  真诚心：余心言杂文研讨会集锦》——蒋元明主编；北京出版社出版）。

“对自己更是无情地审视和批判”，所言极是、极是、极是啊！单是《一件小事》里的一句“皮袍下藏着的‘小’来”，就让我们终生难忘、终生受益了。朱铁志的“山羊”自喻，不正是他学习鲁迅——“对自己更是无情地审视和批判”之言、之行、之榜样的体现吗？联想他的“摆进去”，联想他的……足以证明自喻“山羊”，是“蓄谋已久”的，决非一时“激动”的产物。

先前听人谈整肃作风，常有“刀刃向内”一说。我想，真的践行此说，决不会否认“刀刃向己”吧？实在说，朱铁志自喻“山羊”显示的“刀刃向己”高度，我或我们怕很难以企及了！即便如此，借此拷问一下自己的灵魂，总是可以、应该的。譬如，“山羊”说，是否触碰了自己的痛处？譬如，杂文、杂坛的式微、裂痕，与真正的“山羊”……在此，我们不妨将拷问的眼光放远、放开些：譬如，倘有一点儿“山羊”境界，规避“新冠”肆虐九州之责的事，还会一再发生吗？譬如，那些将微信群弄成“夸夸群”“圈子群”者，与自喻“山羊”的境界，是否相差太远了？

自喻“山羊”的朱铁志，逝世已近四年的朱铁志，给我们的启示多重而深刻。在《是真佛只说家常话》的研讨发言里，他“顺便”说的“题外话”：官员的“趋同”倾向、杂文家的“求异”特性，两种思想方法、思维方式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很难不产生矛盾，有时甚至是难以调和与超越的。”继而，他又说、就说了，“通读徐（惟诚）老的杂文”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同上）甭说答案了，单是“趋同”倾向、“求异”特点的发现、提炼与提出，眼光、思维和勇气就不很“山羊”了吧？

世无完人，乃通理。从家门、校门、机关门（《求是》杂志，至少是准机关吧？）一路走来的朱铁志；好人、才子，低调、坦诚，自喻“山羊”的朱铁志，亦非完人，决非完人……近些年，欣闻许多党政机关早已实行新政——将直招大学生变成“遴选”了。对此，我们不能不热烈地拍手了！为啥？就为干部必不可少的锻炼、磨练、历练，就因“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啊！

当然了，这个、这个……也是难以忘却的“山羊”缘由——缘由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