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维吾尔语的汉语借词
(2016-04-09 23:40:24)
试论维吾尔语的汉语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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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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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针对维吾尔语中存在的大量的汉语借词,本文探讨了汉语借词存在的原因、表现形式以及如何对待汉语借词的科学态度。
一
作为人类重要交际工具和文化的物质载体,语言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由于战争、宗教、商业往来以及民族迁徙等原因,各民族的语言都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其他语言的影响。维吾尔语自古以来接触过三大语系,即阿尔泰语系:包括突厥语族,蒙古语族和满州——通古斯语族;印欧语系:包括伊朗语族的伊朗语支,如粟特语、花拉子模语、斯基泰语、安息语、塞语、吐火罗语、梵语;汉藏语系:包括汉语、藏语和唐古特语。
古代维吾尔语在公元8世纪后形成共同的书面语言。古代维吾尔语属于阿尔泰语系、古突厥语族维吾尔—遏逻禄语支,它的文献书籍以《突厥语大词典》、《福乐智慧》和吐鲁番及敦煌众多的文献为代表。现代维吾尔语是现代维吾尔人使用的语言,分为中心方言、和田方言和罗布方言,三个方言之间的差别主要表现在语音上。现代维吾尔语书面标准语是在乌鲁木齐土语音位系统为代表的中心方言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经过多次规范,现代维吾尔文学语言(即书面语)成为现代维吾尔人使用的统一语言。词汇中除有突厥语族诸语言的共同词外,还有相当数量的汉语、阿拉伯语、波斯语和俄语的借词。现在维吾尔语使用以阿拉伯字母为基础的维吾尔文。在维吾尔族的发展历史上曾经使用过三种文字,即突厥文、回鹘文和现在使用的阿拉伯式维吾尔文。
古代维吾尔语最早使用突厥文拼写,后来用粟特文改进的回鹘文拼写,之后用阿拉伯文为基础的古代维吾尔文拼写(哈卡尼亚文),再后来用察合台文来拼写。
公元10世纪中叶,伊斯兰教经中亚传入我国西域和阗地区,16世纪初,伊斯兰教逐渐扩大影响并传播到新疆各地。原来信仰摩尼教和佛教的维吾尔人,纷纷转而信仰伊斯兰教。在伊斯兰教的深入传播和影响下,维吾尔人广泛改用阿拉伯字母式的文字来作为自己语言的拼写方式。现代维吾尔文是在晚期察合台文基础上形成的以阿拉伯文字母为基础的拼音文字,20世纪30年代以后经过几次改进,最近的一次是在1983年。
维吾尔人居住的新疆地区,是古代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和枢纽,因此在它的词汇系统中,可以找到在此交汇的三大语言、三大宗教、三大文化以及位于这广大地区的三大国(中国、俄罗斯、伊朗)的语言文化背景。对维吾尔语词汇影响最大的是阿拉伯—波斯语借词和俄罗斯语借词,汉语借词在维吾尔语中也占有了相当大的比例。现在这些汉语借词已经成为维吾尔语词汇的一部分,在日常生活中广泛使用。从语言文化的角度来看,通过考察这些汉语借词可以探究当时的社会文化现象。
海木都拉·阿不都热合曼等编著的《维吾尔语外来词详解词典》(维吾尔文,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5月版)所收外来词有1万个词条,词源来自15种语言,这说明在维吾尔语的发展史上,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维吾尔人一直抱有与时俱进的观念,在经济文化的交流过程中不断向其他语言吸收、借用词语,从而使维吾尔语一直维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二
所谓借词是指在民族的交往接触中,遇到本民族没有的事物和概念时,为了称呼它们,可以利用本民族语言的构词材料构成新词,也可以直接吸收外来词语,那么这种从外来语中吸收的词就叫借词,也叫作外来词。当构成新词的方法满足不了表示新事物和新观念的需要时,就可从外来语中借用现成的词语。维吾尔族在长期同汉族进行经济文化交流的过程中,在语言发展的各个时期都从汉语中借用了必需的词汇。
维吾尔人的祖先是丁零人,公元前3世纪时他们生活在贝加尔湖北岸,以放牧为生,直到公元后才来到新疆,当时汉王朝已经开始统治新疆的楼兰等地方,并且当地已经有不少屯垦的汉族人民。从汉朝开始2000多年的历史中,历代中央政权都没有放弃过对新疆的统治,而且到新疆来屯垦的汉族移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汉民族与新疆各少数民族的交流和接触,必然导致语言的相互接触和影响。
从20世纪三四十年代到现在,在维吾尔语言学史上被称为现代维吾尔语时期。新疆各民族人民共同建设自己的家园,在经济文化交流中进一步加强了接触,互相影响,互相学习,这种社会现实状况反映到语言上就是词汇的互相借用。借词现象是双语地区最为普遍的语言现象。最常见的借词现象是零星的借词,但成系统地借入其他民族语言的词汇也是普遍现象。维吾尔语中就成系统地借入了汉语借词,这种现象的产生是因为在各民族经济文化频繁交往的过程中,必然会相互吸收一些本民族所没有的而实际又很需要的新鲜事物,这就面临着如何给这一系列新鲜事物命名的问题。一般而言,命名的方法主要有两种:自选新词(包括起用旧词)和借用其他民族的语言。当本民族语言中缺乏这方面的词汇时,就需要借用。于是当某一系列的新鲜事物被吸收进来的同时,就产生了与之相对应的一系列的借词,成为成系统借入的现象。如货币系统,随着货币的统一,本国对货币的指称逐渐统一,因此,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人民币在维吾尔语词汇系统中相应地从汉语中成系统地吸收货币名称词。
维吾尔语中成系统地吸收借用汉语的情况,一般多见于行业语。如军事、货币、行政、自然科学、体育等行业。主要有以下几类:
1.常用政治术语以及关于军队的建制和军职的借词,如kupaK(库房)、zako(闸口)、dadyj(大队)、tanka(坦克)、maxo(马号)、dawey(大尉)。
2.由于维汉文化的相互影响,汉文化中特有的一些词语,如jamul(衙门)、daηpuzul(当铺)、guj(鬼)。
3.度量衡系统,包括长度、重量单位系统,如jiη(斤)、mo(毛)、sun(寸)、puK(分)。
4.日常生活用语,包括饮食、文具用品、家用品等,如laza(辣子)、qay(茶)、boluo(菠萝)、yünzibi(圆珠笔)、kojza(筷子)、moji(毛衣)、moza(帽子)。
5.表示摹拟声音的象声词,如diη-diη(叮叮)、doη-doη(咚咚)。
维吾尔语词汇借用汉语词汇主要有以下方式:
1.全音译。将该汉语词汇的语音完全借用过来,不作任何改动。如fudao(辅导)、kaK(炕)、dawli(道理)等。
2.全意译。即将该汉语词汇的意思翻译过来,用相应的维吾尔语词汇表示。如汉语“花房”翻译成维吾尔语就是gülhana,它的形式是gül(维语为花)+hana(维语意为房间)。
3.音意兼译。在吸收外来词的时候,将该词汇的一部分不变动,而将另一部分换作本族语中原有的与之相对应的词,没有变动的那一部分通常是本族语中没有的。如moyqi(毛商)、qayhana(茶馆)、zasüyhana(杂碎铺)等。“毛商”
moyqi的翻译形式是moy(译音)+qi (维语中表示人的词缀);“茶馆”qayhana的翻译形式是qay(译音)+hana(维语意为房间);同样“杂碎铺”zasüyhana的翻译形式是zasüy(译音)+hana(维语意为房间)。
维吾尔语在借用汉语词汇时,按照维语本身的特点对汉语词汇作了一些调整和处理。语音上的处理表现为:
1.
加音。在以a、i 、u等元音结尾的部分汉语借词后加颤音r或辅音尾k、l。如gazir
(瓜子)、war(哇)、dadur(羊肚)、bjik(荸荠)、yamul(衙门)等。
2.减音。维吾尔语是没有声调的,因此维语中的汉语借词的声调也被减去了。另外汉语音节中,最多可以有3个元音相连拼,而维语没有这种现象,因此,对多元音的汉语词汇借用时,常常减去齐齿呼和合口呼的韵头。如
joza(饺子)、 lobo(萝卜)、gam(挂面)、kan(矿)。另外某些汉语词汇的开口双音节ao变成了o,如sobo(草包);ou变成了u,如dufu(豆腐)等。
3.改音。维语对汉语词汇的音节作了很大改动。首先从声母上来看,第一种方式是把汉语中的舌尖后不送气塞擦音zh改成了舌面中浊擦音j,如 ja(铡)、
joza(桌子)。第二种是将舌尖后不送气清擦音sh改成了舌面后清擦音x或舌尖前清擦音s。如 siη(升)、 biηsi(本事)。最后一种就是将f改成p,维语本身没有唇齿清擦音f,发f的都是借词。在现代维语中f 常常被p替代。如 paηzi(房子)、 mopaη(磨坊)等。其次,韵母上的变化有:(1)汉语词汇韵母音节中的eng 在维语中变成了ing。如bεndiK (板凳)、 xiη(升)等。(2)汉语中的单元音e变成了a。如tanka(坦克)、 gada(疙瘩)等。(3)汉语中的ian变成了賜。如 d賜(店)、 gam賜(挂面)。(4)汉语中的二合韵母an变为賜,如mod賜(牡丹)、 b賜(班)。(5)汉语名词中以“子”为后缀且读轻声的将i改为?/SPAN>,如jüz?/SPAN>(桔子), t賜z?/SPAN>(摊子);或是读为a,如kojza(筷子)、 laza(辣子)、 joza(桌子)。
维语中有些汉语借词的意义与原词意义并不是一致的,有的扩大了词义范围,有的概括泛指,有的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如“捣蛋”在维语中除保留了无理取闹的意思外,还有傲慢霸道的意思。
三
借词几乎在每个民族的语言中都存在,我们应该以科学的态度来对待维吾尔语中的汉语借词,首先应该认识到借词是一种语言具有生命力的表现。
“借”这种行为是在没有而又十分需要的情况下,才会去向别人索取的。借词也如此,当你的语言中没有这个词,而在交际和表达中又十分需要的情况下,你必须向别人借来使用。这正说明这个民族语言的交际功能在扩大,由此可以推知你所属的民族的社会生活正在不断进步。反之,如果一个民族的语言完全处于一种封闭自足的状态中,那么这种语言就走上了衰亡之路。
在维吾尔语中不仅有汉语借词,还有俄语借词、波斯语借词、阿拉伯语借词。外来词汇的出现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维吾尔语。汉语借词在现代维吾尔语词汇中的地位极其重要,汉语借词的数目日益增加,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它们在维吾尔语中起着积极的作用,为人们的生活服务。
维吾尔语的词汇成分一部分是靠维吾尔语本身的造词方法得来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引进外来语,这种引进并不是简单的全盘拿来,而是经过了本身语言系统的改造,借用过来的词汇的发音必须服从维吾尔语的语言特征,维吾尔语并没有因为借词的出现而影响了其独立存在的条件。相反,语言自身的基本词汇和语法构造以及内部的发展规律不仅没有受到不良影响,反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丰富。被吸收到维吾尔语里来的借词,基本上是先通过文学语言的书面语形式导入的。维吾尔语在吸收外来词的时候,是将其在发音、拼写习惯等方面上尽量和维吾尔语相融和,使之更加符合维吾尔语的语言习惯,更易于被维吾尔族人们所接受,这样才能使借词在口语里普遍使用,才能使借词在语言中扎根。
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可能是纯粹的,世界上的各种语言里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其他语言的借词。在“地球村”时代,要想全面拒绝外来语是不可能的,越是发达的语言,越不纯洁。在本族语的词语实在无法表达时,借用外来语是必要的、可行的。当本族语的造词能力受到限制时,外来语能使本族语的词汇更加丰富,不会损害到其语言的本质。
不管借词来自哪一种语言,只要它能为人们的语言交际活动服务就可以引进借入,关键是如何对待外来语。维吾尔语中的汉语借词大多数都是经过创造性地锤炼而进入维语的,甚至可以说是重新创造的词,而不是消极的和现成词的移植,从而证明了维语词汇的丰富。因为维语有其独特性,虽然吸收各民族语言的借词,并受汉语的影响,它不但完整地保存了自己的词汇系统,而且还在蓬勃的发展中。
作者简介:张莉萍(1978-),女,四川南充人,中央民族大学语言文学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社会语言学研究。中央民族大学语言文学系,北京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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