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良听着泪流满面：“原来是这样，你……你不生她的气？”

    筑路脸上没有泪，完全是肃穆的表情。

    “翠翠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她。所以我理解她所作的一切。我不能对她的这种原始的爱亵渎，更不能对她的灵魂品头论足，她在我心里是了不起的女性，是筑路者心中的神——”狄良说不下去了……

    “你一直……没娶。”过了很久，平复了情绪的狄良小心翼翼地问。

    筑路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不想再娶了吗？”狄良依然小心翼翼。

    “不想了。叶翠在我的心里扎根了，我的战友和的女儿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我跟她，跟我的孩子，跟筑路者的灵魂融在了一起，我没这个心思去谈婚论嫁。”筑路说的声音很高，声音飘出很远，似乎是对着坟墓里的他们在宣誓。

    “如果你的女儿现在活着……”狄良的声音很低，低的几乎她自己都听不到。而筑路却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带着一种向往说：

    “她要是活着，应该比你大一点？”下意识的筑路想摸摸狄良，手停在了半空最终没有落下去，狄良发现了筑路的表情，可是她没有明白筑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她警惕地望了望筑路。筑路把眼神看向了远方，看得出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稍后慢慢地向山洼走去。

    狄良默默地跟在筑路的后面，她突然明白了筑路为什么想摸她，她的眼泪涌了上来，满眼是叶翠的影子，满眼是筑路女儿的影子，满眼是筑路人的影子。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她的周身游动，狄良在体验着自己的肃穆，也在体验着筑路的肃穆。

    狄良紧走了几步，挡住了筑路的路，眼巴巴地看着筑路：“我能叫你大叔吗？”

    可能是狄良刚才的反应刺激了他，或许他怕大叔之类的称呼想起他的女儿。筑路粗鲁地：“不能！”随后语气缓和了，“小丫头，我不该跟你讲这些。”

    筑路蹲在地下，拿出狄良给的那根吸了几口掐灭，嗅了嗅装进了上衣的口袋。

    一阵大风吹过，狄良哆嗦了一下，她眯起眼看着苍苍茫茫，无尽无头的雪原，又看了看牦牛深陷进雪里的腿，问筑路：“是不是还有很远啊？天气一直会是这样？”

    “对，天气会比这更恶劣，路很远很远。”

    “要不咱们回去吧，我怕我们会死在这里，我不想死，起码现在不想死。”

    “回去？”筑路上上下下地看着狄良，狄良不敢直视筑路的眼睛，“让那日领你回去吧，那日肯定能把你领回去。”

    “你呢？”

    “我不会回去，我自己要找到那个叫汪志飞的人。”

    “为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我选择‘答应’，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后退。”

    狄良脱口而出：“愚蠢。”

    筑路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没办法，改变不了。”

    狄良定定地望着筑路，在琢磨着筑路这个人，最后无可奈何地：“既然这样，我也不回去了，我们一起去愚蠢地见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