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辇儿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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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儿胡同在天安门广场西侧,是西交民巷通往前门大街的一条小胡同。旧时,这一区域东侧有估衣胡同、小财神庙,西侧有辇儿胡同、扁担胡同。后来,这些胡同统称辇儿胡同。2005年夏秋,我曾在辇儿胡同租房居住了大约六个月时间。
我租的房子,不是辇儿胡同的正式住房。虽然那些老房子也已经非常陈旧,没有暖气、空调,但是,那些老房子墙壁、房顶既厚又高,住在里面冬暖夏凉。我租的房子,是一位房主在辇儿胡同一侧搭建的临时住房,直白一点说,就是违章建筑。这间房子,墙壁非常单薄,只有一块砖那么厚(我说的是砖的宽度),房顶盖着一层石棉瓦,面积约五六平方米。门是纤维板制作,外面涂了一层蓝漆。在靠近胡同一侧,开了一个半平方米大小的窗户。窗户上安了一块玻璃,挂了一块蓝布作窗帘。站在室内,一伸手即可触及屋顶。
我于2005年夏迁入此陋室。当时,刚留在北京工作不到一年。我的工资每月一千多块,单位发的租房补贴每月七百。一开始时,与他人合租了一套小三居,每月付房租八百元。一年不到,合租的伙伴另租了房子,我一个人租不起那小三居,一时也找不到合租伙伴,只好搬出。我想找新的房子,但房屋租价太高。后来,一位朋友帮忙找了这么个地方,每月六百元。看到比较便宜,我就接受了。
迁入之后,我渐渐发现这一陋室具有几个鲜明的特点。一是透声。每当胡同中有人走过,其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走得快还是走得慢,穿着皮鞋还是运动鞋,是瘸子还是腿脚正常,我一听便知。放屁声、打嗝声更是清晰可鉴。晚上,经常有酒后路过的行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我真担心他一时兴起抬脚一踹,把我陋室的墙壁踹塌了。同时,我室内的声音,胡同里的行人也会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说话不敢大声。其实,即使小声,人家也会听个明白。当我在室内时,我一声也不吭。二是透气。陋室在胡同一侧,对面另一侧不远处就是公厕。每当回到室内,一阵阵难闻的臭味从门缝、窗户间隙缕缕飘入。我的鼻子患有过敏性鼻炎,对气味不敏感。但是,这阵阵臭味还是闻得出来的。除了公厕的气味,路过之人的酒味也能嗅到一些。如果有人叨着香烟,那香烟的气味也会跑到里面。时间一长,我的鼻子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味。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是适应了,但我不知道自己放屁时的气味是否会影响到路过的行人?三是真热。正值夏日,太阳直晒石棉瓦屋顶,室内温度非常高,四十多度是肯定的。白天时,我不敢待在室内。如果待在室内,不久就会中暑。只有到了晚上,太阳走了,我才回到室内休息。此时,室内温度依然很高,只是比白天要低一些。至于凉爽,根本谈不上。我把电扇定好方向,直对着床吹,一刻不停,方能入睡。即使如此,也会睡得大汗淋漓。
住了一般时间后,有一天,房东给我打电话,问我要水费,每月三十元。我住这样的房子,房租每月六百元,还要水费?房东的理由是,我的房内有一个水笼头,可以用水。我告诉房东,我自从住进去之后,没有用过这里的一滴水。白天这么热,我不能住里面,晚上只是去睡个觉。以后,我也不会用这里的水。我离工作单位不远,我即使洗脸也会到办公室去洗。房东听了之后,没有说什么。此后,再也没有要过水费。
那时,妻子与女儿还没有搬来北京居住。女儿暑假时,她们来北京与我团聚,就住在这一间陋室之中。晚上,她们闻着臭味,吹着风扇,勉强入睡。女儿热得脸红红的,长了一层热疙瘩。妻子看到我住的这样,感到非常难过。虽然她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这样的住房条件,让她们娘俩跟着我受罪,我觉得非常对不住她们。我想到了人们说的“北漂”。那些漂流在北京的男女老少,生活条件也很艰苦。他们合租地下室,几个人挤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为了寻找机会,放弃在家乡的舒适生活,出来闯荡,多么不容易。我与他们一样,也是出来闯荡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也是北漂一族。
有一位朋友过来看望我,也顺便看望我的妻子与女儿。当他看到我住的陋室时,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我心里明白他想说什么。他想说,哥们,你怎么混成这样?混得不怎么样啊!人家都知道你留在北京工作,进了XX单位,面子上很风光。但是,人家不知道你住这样的地方。条件这么艰苦,说出来不好听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你竟然住这样的陋室。
是啊,我怎么住这样的陋室?那么,我该住什么样的地方呢?我的工资就那些,为了节省几个钱,只好委屈自己了。只是连带妻女与我一起住这儿,我心有不忍。
好在时间不长,我找到了合租伙伴,搬到了一处两居的房内。我在辇儿胡同陋室中共居住了六个月。现在,这一区域的建筑早已拆除,改建成了办公楼。辇儿胡同已经消失了。后来,查资料时偶然看到,据说道光二十四年,曾国藩曾在辇儿胡同居住过。难道他也住过临时搭建的房屋?应该不会。他住的应该是那些正房。
201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