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悠悠43:纯真腼腆新伙伴
(2021-03-19 15:01:48)
标签:
草原生活学跳舞的姑娘 |
一堆疑惑发出,爸爸开始发表看法了,他最爱谈及自己家乡,常把“月是故乡明”挂在嘴边,在他心中,全世界最亮的月亮在浙江义乌呢!听我提起大伯、叔叔,更是来了情绪,他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南方开发较早,历史悠久,就说爷爷家那个村子吧,它建于宋代,至今已近千年,外婆家的楂林,更是建于唐代,至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而我们现在居住的草原开发于清代,这一前一后就差了好几百年呢,虽然都是农业社会,咱们浙江老家山清水秀,河流纵横,人烟稠密,商贾云集,我们讲究精耕细作,而这里是,草原辽阔,地广人稀,广种薄收!”
“怎么扯到种地上去了?”妈妈突然打断爸爸的话,她觉得已经跑题了。
爸爸的兴头受到了影响,他停顿一下继续说:
“虽然都是农业社会,都是农民,但农民的思想意识不一样,咱们老家在勤恳下地劳作的同时,还崇尚读书学习,所谓耕读人家嘛,你爷爷家不富裕,可还是让你两个姑姑入学堂读书,江浙一带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说来说去,这里还是重男轻女思想在作怪,男尊女卑的影响更深!”
我同情老挡子,尽力帮助她,不厌其烦教她唱歌跳舞,教她做广播体操,两人就在院子里“一、二、三、四”地比划着,不时拍拍她的肩,提醒她挺直腰杆向前看,外面冷,做完一套操赶紧回屋暖和暖和,我固执地认为,做广播体操对身姿矫正有益处,对胳膊腿灵活性、舒展性起作用,可以在跳舞时提高动作的节奏感和协调性。住在老挡子家,我给她开个小灶,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果然,再与伙伴们一起跳舞时,她有了明显的进步。
我喜欢上了这几位善良朴实、腼腆纯真的新伙伴,我知道她们心中的愿望,她们很想在众人面前表演一次,我要成全她们。为演出效果,烘托气氛,我请陶家兄弟来伴奏,几轮配合下来,我们的小节目似乎成熟了。
生产队开会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临要演出,有位姑娘怕出丑临时想退缩了,我极力安慰她,并做了更细致的安排,唱歌时,不跑调的荣子随我大声唱,把握不住音的小声唱,跳舞时,我领着荣子、老挡子在前排跳,动作不熟的跟在后面跳。经反复练习,老挡子的舞姿已经不那么难看了。
村民们来了。姑娘们有点紧张,但都很精神,她们头发梳得溜光,刘海剪得很齐,还换上了过年才穿的花袄罩,我可不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我愿意穿妈妈做的那件已经洗得发白,袖口有点破损的草绿色军装,农村姑娘哪里知道,如今社会最时髦的颜色是草绿色,而有点褪色、飞了毛边的衣服是最漂亮的,我身材很好,腰间扎上皮带就更显精神,站在姑娘中间,感觉美美的。
我带领伙伴们像模像样出场了,场地就挤在人堆中间,乡亲们近在咫尺。歌声起来了,事先嘱咐全忘了,老挡子,杨淑芹嗓音大,调门跑得远,拐得我都没法唱,还好有小乐队伴奏,才算把正调拉了回来;之后是跳舞,场地太小,舞动起来常与身边观众相撞,姑娘们涨红了脸,绊绊磕磕,每个动作都很卖力, 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美感,事已至此,只能随她们去了。
乡亲们给与姑娘们极大的热情和鼓励,什么跑调呀,舞姿不美呀,全然不在乎,人们指指点点,高声呼喊。这次演出,虽不十分圆满,但笑语欢歌,身心愉悦,因为有城里来的姑娘引领,有陶家哥几个伴奏,有人们熟悉的妇女队长,有老挡子,荣子等人的参加,村民们兴趣极大,倍感亲切,咧着大嘴拼命为我们鼓掌。
我非常兴奋,对姑娘们的表现满意,虽然歌声不完美,舞姿仍笨拙,但无论如何,我们已在乡亲们面前表演了。
生活,发生着巨大变化,在乡下,我有了新的小伙伴,我沉浸在快乐之中。太想倾诉了,倾诉给谁呢?那就写封信给长春的好同学张英吧!拿起笔,铺开纸,思绪如潮,我要告诉好朋友张英,向她述说我来草原所发生的一切:我看到了一望无际冰雪覆盖的大草原,看到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遇到过狡猾孤傲、虎视眈眈的草原狼,学会了用大铁锅烧饭搂柴禾,乘坐马车跟大人们一起走村进屯参加演出,文艺宣传队有真正的乐队,结识了腼腆纯真的乡下姑娘,还教她们唱歌跳舞……,要说的话太多了,我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了好几页纸,我想让从未到过草原的好朋友了解这里的生活。
写完了,将厚厚的信纸塞进信封,我又为难了,寄信要到很远的公社才行,这冰天雪地的可咋办?寻来问去,杨队长告诉说,可以先送到孙家屯大队部,如果有人去公社可以捎走,只能这样了,我顶着寒风将信送出去。
信寄出了,我开始了长久的等待。
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我的一腔热情已融进了字里行间,生活,看上去热热闹闹,但我却时常感到孤独,我思念那个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思念学校,思念老师和同学,最想的是好朋友张英,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整天腻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会马上回信的,一定。
时间一天天过去,左等右盼却不见信的影子,心中暗自难过,好朋友已经把我忘了。
三个月后,我去公社上中学了,有了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开始了全新的乡下生活,也结识了纯真友善的新朋友,虽然每日翻山越岭、辛苦劳顿,但有书可读,内心充实起来,我逐渐适应了草原生活。
那是半年以后,当我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信还是来了,张英说,我们班像我一样随父母下乡的只有四名同学,其他人没有变化,她现在也上中学了,就在家门口的七中,她的生活还是老样子,住着日本小洋楼,玩在大院里,身边还是原来那帮朋友,与我密密麻麻好几页纸相比,她只稀稀拉拉写了几行字,之后是落款,是日期,平平淡淡的一封信。接到信的那一刻,我已没了当初的激动与波澜,生活已归于平静。我理解了张英,我不怨她,她与我不同,我离开那座城市就意味着失去了那里的一切,于我,是巨变,于她,没有变化。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