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合上淡紫色的窗帘。屋内,灯光亮了。屋外,夏虫在欢唱。她坐在柔和的灯光下,思绪还在那几日梦魇般的日子里没有回过神来。耳畔总回响那些痛苦的呻吟,眼前总是晃着一张张因病痛折磨而扭曲变了形的脸……
风扇在呼呼地转,桌子的一角放着几本书。手机静静地躺在四方桌的中间。她望了一眼这手机,又呆呆地望着这淡粉色的窗帘。这时,她有点惊喜,那窗帘上的小珠子在灯光下闪着金光。她暂时从那痛苦的思绪中回到屋子里。这老式的床,这粉红的小枕头,这暗红色的梳妆台都似着上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变得水灵水灵的。它们给了她心灵暂时的依靠……
腿上不时传来一阵疼痛,她摸了摸这受伤的腿,目光落在上面,不大想离开。这时,夏虫还在欢唱,风扇还在呼呼地转。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她就想跟着这腿去言语。
某一日上午,时间是八点,“划拉”一声,那扇门打开了。她跟着穿一身浓绿色衣服的小护士走进了这扇门(以下就称她为“小浓绿”)。“划拉”身后的这扇门关上了。这时,有一种恐惧感在她心头蔓延开来。小浓绿微笑转过身,告诉她需在最外间屋子等一会儿。小浓绿进去了,她一个人站在那,看着几张担架床,恐惧似一条小虫在身上爬。小浓绿出来了,亲切地示意她把鞋子换了。她又跟在小浓绿的身后,穿过一条门,向右拐,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她没心思看走廊里放了什么。那恐惧似虫子在身上咬。不知走了多远,小浓绿往左边一扇门那一站,“划拉”门开了。这时,进来一个矮瘦的中年女人,她在小浓绿耳边嘟囔了几句。小浓绿微笑地转过身看着这个脸上写着恐惧的她,示意她坐在手术台上。灯光全亮了,她明白要干什么了,三年前熟悉的一幕从她心里走了出来。她躺在上面想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中年妇女,在她的脊背后鼓捣来鼓捣去,告诉她要上麻醉药了。她不说话,恐惧感还似一条条小虫在身上咬。一针扎下去,麻辣烫的感觉慢慢上来,又一针扎下去,扎下去……渐渐地两条腿好像在云上飘又似在空中悬浮着。她听见小浓绿在打电话给医生,大概是告诉医生这里一切准备好了。小浓绿一直在和她交谈,微笑地眼中泛着金光。她看到小浓绿的脸,好像什么都不怕了,那在身上咬的小虫不见了。她又想了很多,不过想的都是可带笑点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有二十分钟。门“划拉”一下,又进来几个小浓绿,身后跟着两个浓眉大眼的医生。她明白,下面的腿又受苦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只听见医生不时与小浓绿们说说玩笑话。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子开始发抖,不断地发抖。医生还在忙乎着,她想控制这抖动,可是它似乎像个调皮的孩子,你越控制它越抖动的厉害……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那恐惧的小虫又爬上来了。“好了,可以了。”只听见医生对她说。小浓绿们忙着把她从手术台上抬到担架床上。缓缓地穿过走廊,她无力地睁开眼,想看看这走廊上有什么,也许太倦了,很想睡觉。小浓绿告诉她不能睡,她又勉强睁开眼。那扇大门“划拉”一下,阳光刺眼。小浓绿把一个袋子拿出来,告诉她这些螺丝钉、一块钢板是刚刚从她腿上取下来的。她哭了……
夏虫仍在欢唱,她又看着家里熟悉的一切,喝了一口水,甜净的水缓缓流向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