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憩的家园

杨菊

清明雨落，我和孩子爸爸一起来到公墓扫墓。

坐落在森林公园北侧山脚的墓园十分清洁整齐，肃穆中不无舒适和谐与美丽。一块块整齐的墓碑，静静诉说墓主的一生。不同造型的墓碑不仅是建筑艺术与雕塑艺术的结合，更是人对于生与死，对于永恒的终极的感受与思考。王蒙说“墓地其实是人类反思自身、安慰自身、提升自身的地方。”“与其说是在这里感到的是死神的压迫，不如说是生命的温暖辉煌”。

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扫墓，他们手持鲜花，带着对死者深深的眷意，静静地坐在墓前，低头不语。那不是默哀，是与死者的交流与互相祝福。在这里似乎没有冰冷的悲哀与绝望，你能感得到的是穿越时间和空间的爱的灵魂。安庆师大江飞老师说过，曾经有个人跋涉几个月来到怀宁县海子墓地，在那里守了一天一夜，村里的人看到说这事个疯子。可与海子心灵上快乐的交流又怎能被他人理解呢？海子死了吗？不，他还活着。他不孤单，他与他的亲人，所有理解他的人同在。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绚烂也好，平凡也罢，墓地是我们最终的归宿。正是因为这是一局早已定下结局的游戏，我们才更要遵守游戏规则，好好将游戏进行到底。平凡又如何，只要幸福，简单未尝不好。

我的外公，一位平凡朴实而又善良的农民。家中孩子多，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带我去外婆家，一个午觉睡醒，妈妈不见了。我知道我又被丢在了外婆家。哭累了，跟着外公，牵着牛，犁田耙地。我坐在田埂上，捉蚂蚱、追蝴蝶。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变魔法似的，一会一个西红柿，一会一根黄瓜，偶尔还会有一颗糖，那时的我是多么快乐。

而这结实的小老头忽然有一天被查出癌症，强壮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1998年秋天的一个上午，妈妈泪眼婆娑地让我们去看望外公最后一眼。来到外公的床前，他一句话都不能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望着这个曾经他的小尾巴。我害怕极了，害怕那样瘦骨嶙峋的外公，下意识地躲在姐姐的身后，然后赶紧逃走了。就在我们准备回家，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外公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安详地走了。我是多么的愚蠢、多么后悔啊！为什么我没有紧紧握住他的手，没有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在那一片荒草萋萋的祖坟中，外公静静躺在里面。每逢清明，站在墓前，石碑上是那张熟悉的脸，他在对我笑，一直对我笑，外公他应该是原谅我了吧，他又怎么舍得责怪我呢！这么多年顺顺利利升学、工作、结婚、生子，是不是外公冥冥之中的庇佑呢。

然而有爱，我知道外公一只陪在我身边，一并那和蔼的微笑。爱比生命长久，爱不分阴阳界，爱滋润着灵魂。死并没有结束爱而是使爱更亲切深沉。每个好人都爱许多人，每个好人都遗爱人间。

如果你度过勤劳、善良而又充实的一生，付出了爱，得到了爱，安然离开了人世，走进另一个世界，你将觉得安憩在村边小小墓地里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