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门
(2022-11-15 08:58:52)
明德门在西安属于一个地名，似乎在九十年代后才“挖掘出”而兴起的。但在隋唐，明德门却是是一个高大上的存在。作为大长安城的南大门，明德门与皇城朱雀门、宫城承天门构成长安城南北中轴线，就像长安“龙脊”上昂扬向上的龙头一样，遥遥对望终南山，同时也“龙视”着城南从曲江到黄粱这一片林木茂盛、水流萦绕的皇家园林，自有一副山河升平、万国来朝的威仪与安详。
我知道明德门，还是在参加工作以后，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当时，西安市刚刚开始规模性地成片建设商品化且社会化的居住社区，城南烈士陵园以南这一片比较空旷的菜地便被选中，虽在现在看来，不论从户型、层高、内外环境等等方面与目前小区的标准相去甚远，但在当时却是领一时潮流之先的，至少得是“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才能有资格“吃第一口螃蟹”的，拆迁户、搞承包的弄潮儿、南来北往倒腾电器服装的个体户、在城里做生意赚了第一桶金的乡下人，以及周边几个迫于地皮原因不能满足教师居住条件的大学和某些大单位。总之，明德门小区和附近的太白小区一样，让计划经济时代“蜗居”斗室以及在这个城市奔波生计而无立锥之地的人看到了希望，也把“社区”这个泊来名词普及给被改革开放熏陶了十几年的芸芸众生。在大小不一的这些带有探索性质的众多小区中，明德门小区是最大的，名头当然是最响亮的，在西安这样一个遍地史迹、文物掌故俯首可拾的地方，明德门依然是鹤立鸡群的。
二十年多年后，西安的变化日新月异，城市规划建设水平和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各类中高档小区建设令人眼花缭乱，尤其是曲江新区的开发和高新技术开发区的蓬勃推进，让西安这个千年古都焕发出崭新的活力与生机，在周边众多新的小区的“烘托”之下，明德门小区显得“低矮”、无序，俨然呈现出破败、老旧的迹象。在某一个时期，明德门小区甚至成了“脏乱差”的突出代表。因为是一个各色人等混居的“小联合国”，物业管理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据传说，各家各户平均下来曾经能丢过十多辆自行车，以至于“刚进门与亲戚打个招呼便出来”的时间，一辆车子便不翼而飞，这种“传说”比比皆是，毋庸置疑一般。我在明德门小区有同学也有亲戚，在上门探访的时候，亲戚一再叮咛，要么把车子推进家里，要么不骑车子，如临大敌一样。的确，与一般我们已经十分习惯的“单位的小区”迥然相异，单位的小区，门口首先很严，有保卫处的专人管理，至少有几个“目光如炬”的保安把守，且在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盯视”中，绝大多数进出者皆为“熟人”一样，稍有异样，便会反复盘查，这便把绝大多数“图谋不轨”者挡在门外。这里不一样，从进门开始，你便会感觉什么叫“目中无人”，看门的人有，但不是在自顾自地熬茶，便是几个人在闲谝，要么就是盯着进门推销物品的小商小贩们踅摸，看能不能雁过拔毛一下。在小区里，你碰到的人肯定和你在自己在单位小区里碰到的人不一样，没有任何亲近感，真正的“陌路”相遇，要么是目不斜视的直行，要么是端着大哥大夹着简陋皮包且嘴里再叼着烟大声喧哗地昂扬而往，要么是手里拿着个物件急匆匆地奔过，要么是若有所事地在各楼间游荡，总之，如同你到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村镇集市一般，热闹又有些惶恐，兴奋又有些许惊悚。即便在小区里属于团购性质的单位人，也有“住了几年但仍很陌生”的感觉。
不过，近几年来，政府重视的原因，也或许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吧，明德门小区不论环境也好、秩序也好，还是比过去好了不少。首先是周边绿化和健身设施有了很大改观，小区内也见缝插针地提升了绿化覆盖，关键还是政府在社区管理上有了很大的投入，尤其是把社区组织纳入了政府社会管理的框架且不断强化，从人力物力的投入上就可以看出来。去年举办十四运，对明德门小区来说又旧貌换新颜，楼面、绿化、道路又是模样大变，旁边还通了宽阔笔直的2.5环，架设了人行天桥，远远看去，虽说建筑稍微矮点，但也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每天上班步行的时候，我喜欢穿过这个小区，路上是有点挤但不影响车的通行，有些吵闹但却是基本能接受的市井之声。两边的商店从窗明几净的服装店到热气腾腾的炸鸡店、牛肉饼小店等网红店，从风尘仆仆一车一车满满当当直销蔬菜水果的农人，到一个连着一个铺满路边的地摊小贩，从城垛上打着篮球、乒乓球，跳着欢快健身舞的人们，到人行天桥上蹒跚学步的幼儿，在这些被疫情反复困扰的日子里，我深深地感觉得到了明德门生动的人间烟火气，感到其实有吵有闹有动静，才是平凡生活的本真；城乡混搭、尤其包容底层人通过自身努力也能在城里生活下去才是制度暖色的体现，就像是我这个从乡下到城里讨生活的人得到可贵的成长空间一样。小区是老旧的，或许这里的原住户都搬去了曲江、高新，新来的人更杂，更市井，但却更年轻、更有讨生活的奔劲吧。给众多的人尤其是底层的人给予希望、给予空间，不正是我们这个社会所祈愿的目标吗。
明德门，首先“明亮”了起来。人们经过大疫的考验和历练，不仅更加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也会相互之间珍视些，就像我们乡下一样，邻里相帮，鸡犬之声相闻。这样，这个“德”字便渐渐名副其实起来。明德门，便会更加响亮起来，成为这个古城城南一个有美誉的地标，就像刚刚建好，矗立在遗址上的雄伟壮丽却有别具秀姿的“明德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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