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府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婚礼上的拜天地仪式还是值得一说的。在那个浩劫逐渐式微、改革开放春风佛面,民智渐开,新风渐浓,在这个特殊的过渡岁月里,婚礼的仪式便间杂着时代的印痕,沾染着新的风尚,并引领着西府农村从未有过的潮流和趋势,当然,这些潮流和趋势不见得就是对的,就像流行感冒很讨厌但照样流行一样。
正午十二时是拜天地仪式正式开始的时间,这个时辰一般是雷打不动的,很有讲究。12时前,一堆新人一定要站在现场等候指挥的。新郎好找,早被几个发小捉住规规矩矩地站在当场,然后有几个善于起哄、长于恶作的毛头小伙子便要要去新房子(即洞房)请新媳妇,一般要去两到三次,第三次以后,在12点以前的几分钟,主要是考虑时辰,新媳妇矜持够了,才在接亲的大嫂或大婶陪同陪同下扭扭捏捏地来到现场。主持仪式的人宣传仪式开始,光是要求两人站在一线、站整齐都要费半天劲,新郎好说,有发小动作伺候,老老实实地说干啥就干啥,新媳妇要拿着身份,太好说话也会让人笑话,便故意和新郎保持距离,一般人又不能对新媳妇动手,便有些不大懂事又特别好热闹的“小兔崽子”们将小媳妇推来推去,让她老老实实地和新郎站在一起。这也在风俗习惯的框框以内的,只要不下蛮力让新媳妇磕着碰着,基本是被被允许的。还是我本人,在上述的唯一的一次当“压轿娃”的过程中又闹了笑话。当时,我的表姨和表姨夫在仪式当中不停被推来推去,表姨夫一直带着笑脸,表姨渐渐有点不大高兴,在这当口,又有个半大小子推了表姨一下,我觉得他下手力气稍稍有点大,便冲上去推那小子,差点和他打起来,接亲的大嫂赶紧过来把我拉走,不停地给我说“他们耍呢、他们耍呢”,意思是他们在开玩笑的,我却懵懵懂懂地当真了,送亲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又气又笑,说我确实太老实了。
拜天地的第一项,要向毛主席像鞠躬的,这个不能有丝毫马虎,况且无论男女老少,毛主席在大家心里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其次是背诵语录,有的人能背,有的人便结结巴巴。到后来,尤其到八十年代以后,改变比较大,不再拜主席像,加了许多搞笑表演或才艺展示,这恐怕也是城里边的风气影响吧。在夫妻对拜这个环节,往往要有多个高潮,屡屡说动作不规范的重来多次的,新郎老老实实弯着腰低着头半天,让新媳妇不停重来的,故意让两个人弯腰低头半天不喊结束的,故意让两个人碰头的,总之充满了欢声笑语,客观上也让两个人多点身体接触,好加快了解吧。有的节目加上了国策答问环节,最常用的便是计划生育,在西府,生娃对新媳妇来说绝对是“羞于出口”的,尽管是天经地义,但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什么时候生娃、生几个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这便又加大了拜天地仪式上的操作难度,也更增添了热闹气氛。记得曾经有一个新媳妇显然是有备而来,对国策答问来着不拒,问:知道计划生育不,答曰知道;问:你准备啥时候要娃,答曰:我按政策规定要娃;问:你准备要几个,答曰:我要一个。因为回答太干脆,主持人反倒没词了,引起大家对主持人的哄笑。
九十年代以后,我很少回乡参加婚礼,婚礼的拜天地仪式究竟变成啥样子,又有啥新内容,不得而知。城里的婚礼参加了不少,其仪式花样百出,但万变不离基调,拜父母、拜来客、夫妻对拜,才艺展示,恋爱经过回忆,来宾代表祝贺,双方父母代表致辞答谢等等。以当世之城乡贯通提速、互联网神助,乡下的婚礼估计已经与城里不差多少了。似乎大家也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个了。就像我们本来是乡下人的城里人,每每接到老家的婚礼邀请,最惦记的是那一口地地道道的西府坐席臊子面,最惬意是回家那沿途熟悉的风景、儿时记忆的村落和也逐渐老去的小伙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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