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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散文 |
回忆童年青春期的事是美好的,几十年过去了,想起了小时候摸瓜的事也挺有意思,人家说“贼三年不打自招,”招就招吧,不仅要招,而且要写成文章当成美好而忧伤的事来歌唱。 我的故乡是先进典范,抓斗争相当厉害,把敌人斗的都想死去,有的受不过就悬梁自尽了,一点说法也没有,院里的大娘就是打棉花杈子打下了几个果蕾而被训斥谩骂而死的,死了沒人管,说是畏罪自杀,别人不敢偎边,父亲抹着泪让我去帮忙抬死尸架地排车上火化了,至今他的坟也未挪,被工厂占压了,不知其儿孙怎么想的。 话说村里西林地里(俗称朱家林子)种了四十五亩西瓜地,在个台子地上,西临小河,北临西沟筒子地,东临一块浅沟子地,南边就是西土寨的地了。地里有光头爷爷、九八哥、京工等人看着,他们白天修理地里活络,浇水、耪地、施肥、打瓜头、压瓜蔓呀什么的,他们拾掇的地里一根草也沒有,整个大地一片碧绿,西瓜长成,滚瓜溜圆,甚是馋人,这块地是大队里的副业收入,专供上边工作组与大队官们吃喝拉撒用的。 那是到了五月份了,村里干活大呼隆,分成了几个组,有青年组,有赏团员组,有妇女组,有科技队,有个管事组等,那是到了一九六七年,我们十几个人被流放在东阮庄去出工程,是建设“一0三0排灌站”,工程地段就在城关镇约翟庄西黄河岸边,紧靠河水边,我们却住在了离工地四五里地的东阮儿庄的一户丁家大叔家,这家就在村东边,有个东大门,小四合院,有南北西屋,我们在西士屋里住,地上铺上干草秫稭类,上边铺上蓆,步行拉地排车带上行李卷就在那里落脚了,南屋是个小饭棚,和东家错开时间做饭吃,饭食吃的是高梁地瓜面窝窝头,喝的稀粥汤子,就着萝卜条子咸菜,活是拉石运沙砌墙,开炮凿石运石渣,活艰苦的使人累死。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我们的工程工作在全县是先进的,可是评先进没份,原因是里边有九类分子,村里的头忙于出去发先进典型的言,沒一个人过问一下,有个老石匠头四大爷说,村里各组都分西瓜吃了,据说这里有亲戚是孬人阶层的,所以就连个西瓜皮也没有!这一说不打紧,西屋里炸了锅,乎哥、黑哥、庆哥、紫蛋叔、锁叔等就齐声大叫,这不欺负人吗?有人喊,不平等,看不起人,一样的社员分三六九等,下这么大牛力,凭什么沒咱的份,不行,摸瓜去! 临黑,吃罢晚饭,我们让四大爷守老营,我们八九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上路了,一路急奔,先到了北大庙园地,想吃几根黄瓜,但看到小庙顶上有闪烁的抽旱烟的光,听咳嗽声是老胖叔,北庙的神像被打碎,只有头颅还完整着,一会儿天空从西北拥来黑云,一阵闪光,照出了青面獠牙的神的狰狞面目。我们急忙下到北大沟里去,又从水库迂迴到西林西瓜地的西沟沿,经过侦察,光头、九八在西南角看瓜窝棚里咳嗽抽烟,而东北大坡崖路口是薄弱环节,我们几个人先后匍匐上去,四散锅着腰去摸大西瓜,我也装着胆子顺垅摸去,小甜瓜子散出甜蜜的芬芳,雷声隐隐化响,闪电偶尔闪过,我们心里有些慌,九八子有些跛,拐着闪动着,往东北我们这个方向看,一个闪电,我们看清了毛八子哥,脸腊黄,大长梢瓜头,几个大疤癞闪着光,光头三爷爷一个劲咳嗽,还在石头土摔打压瓜铲子,当当的响,我弄了两个西瓜放在大土崖下,“唿隆”一声巨响,铜钱大的雨点子砸下来,暴风雨来了,有树枝子被刮断了,我们慌张的抱起携起西瓜便跑,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来了,我们成了落汤鸡,鼓着劲路过东平洛、西平洛村,到了小马山,山水冲下来,哗啦啦作响,借着闪电,看到了不知从哪里飘下来的小银鱼片儿,我们歪了骨碌个子,西瓜摔开了,干脆就借山石把瓜弄开小片啃起西瓜来,西瓜皮冲跑了,我们在闪电中看到套子、紫茄子、大白庆、黑老鸹、老九狼吞虎咽的样子,吃得肚子给小西瓜一个样,都狼狈的笑了。 有的把鞋跑丢了,一共才带回去十二个瓜,进屋后四大爷就裂呱嘴了,惊喊道:“小祖爷爷来,小祖宗可做下了!遭罪了。”他吃了几角西瓜又抽起了闷烟儿。 几天后,村子里传出了风声,说是坏人来到村里偷吃西瓜了,敌对阶级在破坏革命事业了,必须严厉打击。事过月余仍无动静,中间里光头、九八见我们回去,说,他们真不合理,那天我看到你们了,头头审讯几回,我说什么也沒看到,不能让本庄人受辣呀,有一天,他让人给我们捎去了几个西瓜。 好人不长命,他后来看瓜摔死在西沟崖下,我们回去给他送葬抬棺材,村里不让开追悼会,理由是:光头给那个光头一个样,通敌! 忘不了的摸瓜,忘不下的光头三爷爷。 2020.3.23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