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的风波

上世纪七十年初，北京有家工厂承担了一批出口手绘彩蛋的任务，时间紧迫，第一道工序就是需要把采购来的鸭蛋清洗干净，抽出蛋液，然后才能在上面绘画。那时这样的工厂人员也不多，上班时大家动手清洗效率并不高。于是领导就想到了把鸭蛋发给员工，让大家拿回家全家清洗，发动家属的力量。要求是：轻拿轻放，不得破碎，如有损坏，照样赔偿。注意，是“照样赔偿”，不是照价赔偿。厂里购买的鸭蛋个头大，便于作画。市场上的鸭蛋个头小，如果坏了，还真的不好买。

洗鸭蛋也有要求，必须把鸭蛋上面的粪便、血迹清洗干净，洗完以后要白白净净的。洗好后用注射用的针管在鸭蛋的一头扎一个眼儿，把蛋液抽出来，如果只扎一个眼儿，蛋液就不好抽出来。抽出的蛋液厂子里不要了，算是给家属的福利，空空的鸭蛋壳要小心翼翼的包好，第二天送回厂里。每个鸭蛋壳给一分钱作为劳务费。

这些鸭蛋稍微细看上面还真的有很多肮脏的污迹，有些鸭蛋上还有一些干了的鸭粪痕迹。有些鸭蛋上，甚至还有一层厚厚的，黑黑的，固定干了已久的鸭粪。那些干了的鸭粪、鸭血还真不好洗，有的需要多在水里泡一会儿，有的需要用刷子刷刷，还有的就得用细砂纸擦了。反正必须清洗干净。水里还要放些洗衣粉，洗好后还要用清水再漂洗一遍。

每人发了100个鸭蛋，全家齐动手倒也不太费劲，就为了挣1块钱，也挺好的。关键是有免费的鸭蛋吃。

这么多的鸭蛋怎么吃呢？蒸着吃，煮着吃，摊着吃，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抽出来的蛋液蛋清、蛋黄不好分，又没有皮，实在不太好办。要命的是，那时每人每月半斤油，都用来摊鸭蛋也不够呀！过了两天家属们的积极性就大为减弱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和厂里家属同住一个大杂院里的街坊们却是十分眼热。于是有的家属就想出了注意，请街坊代为加工，蛋液归街坊，加工费自己留下了。这笔加工费你就是对街坊说清楚了人家也不肯要的。白吃人家馒头还要人家的蒸锅？这怎么可能呀？那时一个大杂院里住着，彼此的关系都很融洽，谁家做了点好吃的也都会给街坊们端去一小盘尝尝，更何况是洗鸭蛋、抽鸭蛋呢。

然而，好事不长久。没几天就有人告到厂里，说现在有人搞剥削！自己不洗鸭蛋让街坊洗，清洗费自己赚，这就是“每时每刻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资本主义剥削行为！”领导一听，好劲，上纲上线了！不管不行了！于是当天发出通知：停止回家清洗鸭蛋的活动，改为下班后在厂里加班清洗。

于是，一次为职工谋福利的活动就此终止了。“斗私批修”的检查是后话，反正让别人干活不给钱的，谁也跑不了。

境过时迁，今天是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今天的鸭蛋也不再是彩绘那样简单了，进而发展了蛋雕的新产品，也从鸭蛋发展到大雁蛋。这段往事今天回味却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