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故事（七二四）澡堂子

老北京人都住在胡同里，富贵人家高台阶大宅院，可以单独辟出一间房子洗澡用，按上浴盆，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也没听说哪家有！绝大多数人家就办不到了，尤其是冬天，更是没法办。公共浴池就是解决大家洗澡的去处。

浴池一进门是一个柜台，收钱并问您是否修脚、搓澡、刮痧、拔火罐，然后通知服务员：一位！服务员赶快过来，带领您到自己的铺位。浴池里长长的一大溜多半人高的木墙，两面都是空柜，柜上有门，有锁，有钥匙，钥匙上还有一圈松紧带，正好能套在手腕子上。不然脱光了洗澡，没地方放。

每个隔断里有两张床铺，大约和火车的软卧铺位宽窄差不多，铺上铺着洁白的浴巾及枕头。您脱了衣服可以放在柜里锁好。如有贵重物品比如现金、手表，进门时交柜台保管。服务员再递给您一条浴巾、毛巾和拖鞋，您就可以进去洗澡了。木墙的背面也是一样的设置。您洗完了澡还可以在铺上睡觉，呆一天都行，直到晚间关门。饿了可以叫服务员给您去外面买吃的，柜台上有小瓶的二锅头，也有茶叶。洗澡前可以沏上一壶茶，洗完澡正好喝。

男浴池里有盆塘、池塘和淋浴，盆塘是一人一个澡盆，时间不限，价钱要高好多。

只要一走进浴池里面就看到云蒸雾绕、池水荡漾，感觉浑身放松，心情舒畅。就是有一股味儿，澡堂子专有的味儿，不算好闻。池塘又分高温水、中温水和低温水，洗高温水的多是老头儿，洗低温水的多是小孩儿，好多人在池子里游泳，扎猛子，嬉笑打闹。多数人在池子里闭目养神，怡然自得，享受那美好的时光，也有人痛快至极，引吭高歌。但是，有一条，池子里可以搓泥，不准打肥皂！泡舒服了，到淋浴处打肥皂，洗干净，再回家。后来，到了六十年代开始有半导体收音机了，您还能带上一个，躺在铺上，悠闲自得的听着京剧，嘴里还哼哼着，别提多美了！

浴池免费提供肥皂、拖鞋，拖鞋都是木板直脚的，不分左右脚。男浴池里还有搓澡、修脚、刮痧和拔罐子的业务，这是要另外付费的。修脚要等你洗完澡才可以，那时脚指甲就软了，好修。搓澡师傅都是腰间为一条浴巾，光着全身。他们还有口诀：先搓肚子后搓背，搓完大腿，搓两肋……。女浴池里一直没有搓澡和修脚的，直到八十年代才有了修脚。

并不是像电影《洗澡》里说的那样，人，脱光了衣服就全都一样了。根本不是！脱光了衣服，细皮嫩肉的和皮糙肉厚也不一样，温文尔雅的和粗话连篇的也不一样，手戴戒指和十指老茧的也不一样，头发一丝不苟的和光头的也不一样。人们都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留有自己圈子的烙印。

等到春节前，尤其是过了腊月二十三，大家都要干干净净过个年，都得洗澡，这时候澡堂子都忙不过来了，早就没有铺位了。人家给您预备好了竹筐，您可以把鞋、衣服、裤子、帽子、围脖、手套都脱到筐里，最后盖一快白布，用铁夹子一夹，架子上有号码，也给您一个有号码的铝牌套在手腕子上。洗完了穿上衣服就可以走了，就是没有铺位，不能躺，优点是快！冬天人们穿的衣服多，不管是有没有铺位，穿大衣来的，都会把大衣用长竹竿子挑起来，挂天花板上的铁管子上。

晚上关门以后，澡堂子也不闲着，又开始经营旅馆了。外地来京，没处住就可以睡在澡堂子里，便宜，还可以免费洗澡。一宿三毛。但是只能在晚十点以后进来，白天来时可以把行李寄存在柜上，第二天早八点必须离开，不能影响人家营业。

池塘里的水并不是每天更换，关门后服务员用柳条舀子撇一撇水面上的脏东西，第二天接着用，怎么也得两三天才换一回。高温水洗的人少，一个礼拜换一回就不错。

这样的澡堂子，这样的生活，伴随着北京人都过了大约一百多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