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窗居铭》(曹克考)
(2025-10-07 1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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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辞赋散文 |
《廊窗居铭》
·曹克考·
居曰廊窗,屈身其间。廊临街市,窗纳尘喧。架承卷帙,笔缀云笺。丈余狭仄,方寸潇然。
书香消暑气,文胆御霜天。三绝传今古,五车蕴雅言。廿年磨宝剑,千韵铸巨篇。五帙垂青史,九章咏故园。修百姓谱,结石头缘;溯青春路,赋帝里编。无丝竹之悦耳,有诗书润福田。志坚尘自隔,心远艺方专。
赞曰:昔羡中郎笔,今追二谢贤。燃藜分夜读,载酒话文渊。居陋非关境,风华自满轩。何须琼阁敞?此处隐诗仙。
【注释】
三绝:此为“韦编三绝”的省语,字面意思是“编连竹简的皮绳断了三次”,比喻读书勤奋。韦编:用熟牛皮绳把竹简编联起来;三:概数,表示多次;绝:断。典出《史记·孔子世家》:“读《易》,韦编三绝。”
五车:原指惠施藏书丰富,后以“学富五车”形容人学识渊博。典出《庄子?天下》:“惠施多方,其书五车”。文中“五车蕴雅言”一句,呼应《廊窗居铭》中“架承卷帙”的藏书场景,既点明作者藏书之丰,更强调其作品的“雅正”,源于典籍积累的深厚底蕴。
中郎:指东汉文学家、书法家蔡邕,曾任左中郎将,世称“蔡中郎”。他文才卓绝,善属文、通经史,还创“飞白书”,是汉末文坛领袖。文中“昔羡中郎笔”,指作者早年对蔡邕文笔与才情的欣羡。
二谢:是对东晋至南朝两位著名诗人的并称,分别指谢灵运(“大谢”)与谢朓(“小谢”),二人皆以山水诗创作闻名,共同推动了中国山水诗派的成熟,对后世诗歌发展影响深远。
燃藜分夜读:典出汉代刘歆《西京杂记》:相传西汉刘向在天禄阁校书时,夜有老人持青藜杖来访,杖端生火照亮阁楼,为刘向讲解典籍。后以“燃藜夜读”代指勤奋治学、深夜苦读的雅事。文中用此典故,既贴合《廊窗居铭》中“廿年磨剑”的创作历程,也生动展现作者在简陋窗廊居中,不顾环境艰苦、潜心文学创作的专注与执着。
载酒话文渊:此句化用“载酒问字”典故,为文人求学问道、以文会友的雅称。典出东汉·班固《汉书?扬雄传下》:西汉文学家、哲学家扬雄(字子云)学识渊博,尤精古文奇字与经史典籍,但其家境贫寒且不善交际,门庭常显冷落。因扬雄嗜酒,当时有求学问道者便特意“载酒肴从游学”,以酒为礼登门求教。在《廊窗居铭》中,“载酒话文渊”并非直接复刻“求教”原意,而是对典故意涵的升华:暗示窗廊居虽简陋,却因主人的才学与热忱,成为文人雅士相聚论道、共探文渊的场所。
【附一】赏析
陋居藏雅韵,文胆照千秋
——《廊窗居铭》评析
·薛云菲·
《廊窗居铭》以极简笔墨勾勒方寸天地,却在“陋”与“雅”的碰撞中。全文180余字,写尽文人的精神丰盈,堪称仿铭佳作。
结构如层叠画卷,徐徐铺展:开篇“居曰廊窗,屈身其间”直点居所,“廊临街市,窗纳尘喧”道尽环境之局促喧嚣,“丈余狭仄”更将“陋”字写实;然笔锋一转,“架承卷帙,笔缀云笺”以书笔之雅破尘俗之扰,“方寸潇然”四字立显居者心境超脱,形成首段“境陋心雅”的鲜明对比。中段以“书香消暑气,文胆御霜天”承上启下,既写夏日消暑、冬日御寒的实境,更以“文胆”暗喻精神力量;继而用“三绝”“五车”赞学识,“廿年”“千韵”述耕耘,“五帙”“九章”列成果,从修养到实践再到成就,层层递进,让“文丰”有迹可循。末段“无丝竹之悦耳,有诗书润福田”化用《陋室铭》意趣,却以“润福田”赋予诗书更深厚的精神滋养意涵,“志坚尘自隔,心远艺方专”则直抒胸臆,点出坚守之因。
典故的运用更让文字掷地有声:“中郎笔”“小谢贤”以古贤自勉,显追慕之诚;“燃藜夜读”写治学之勤,“载酒话文渊”绘论道之雅,一苦一乐,尽显创作生活的丰盈。而“修百姓谱,结石头缘”等句,又将典故的雅致与个人著作的实感相融,避免空泛。
全篇最动人者,在其“不以境隘困心”的内核。从“方寸潇然”到“风华自满轩”,作者以“廊窗居”为镜,照见文人“心远地自偏”的超脱:居所虽仅丈余,却因诗书浸润、文思奔涌,成为远超“琼阁”的精神殿堂。这份对文学的坚守,让“陋居”终成“诗仙”归隐之所,也让铭文超越对居所的描摹,成为一曲文人精神的赞歌。
【附二】
“文胆”:曹克考《廊窗居铭》中的精神脊梁解读
·吴静·
“文胆”是中国传统文人语境中极具分量的概念,并非指生理上的“胆”,而是喻指文人在创作与精神层面的核心特质:既包含直面现实、坚守理想的勇气,也涵盖支撑其长期深耕文学、抵御外界干扰的精神力量,是文人“文心”与“风骨”的集中体现。
从概念渊源来看,“文胆”的意涵可追溯至古代对文人品格的期许。古人认为,优秀的文人不仅需有“文才”(笔墨功底、学识储备),更需有“文胆”:或为针砭时弊、秉笔直书的胆识(如司马迁著《史记》“不虚美、不隐恶”),或为坚守文学追求、不随波逐流的定力(如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选择),或为在艰苦环境中仍能保持创作热情的韧性。这种“胆”,是超越技巧层面的精神支撑,让文字不再止于雕琢,更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在《廊窗居铭》中,“文胆御霜天”一句将“文胆”的内涵具象化,与铭文描绘的“陋境”形成鲜明呼应,其意义可从两方面解读:
一方面,“文胆”是抵御物质艰苦的“精神铠甲”。铭文开篇即写廊窗居“廊临街市,窗纳尘喧”“丈余狭仄”,更有“夏暑侵肌”“冬寒透骨”的恶劣条件。“霜天”既指冬日的严寒,也暗喻长期创作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孤寂、枯燥与外界质疑。而“文胆御霜天”,则意味着居者凭借内心的精神力量,不被艰苦环境击退——即便无琼阁暖阁、无丝竹悦耳,仍能以“廿年磨宝剑”的坚持,写下“千韵巨篇”,让“陋居”成为文学创作的沃土。这种“御霜天”的勇气,正是“文胆”中“韧性”特质的体现。
另一方面,“文胆”是支撑“文丰”的“精神根基”。铭文提及居者“三绝传今古,五车蕴雅言”“五帙垂青史”,从诗、词、曲、赋到宗谱、地方文献,创作涵盖多个领域且成果丰硕。如此庞大的创作量,绝非仅靠“文才”就能完成,更需“文胆”提供的内在动力:是对文学本身的热爱,让其能在“方寸”之地保持“潇然”心境;是对文化传承的责任感(如“修百姓谱”“赋帝里编”),让其愿意耗费心力整理地方历史与家族文化;是对自我追求的笃定,让其能无视“世谓”之陋,坚守“志坚尘自隔,心远艺方专”的专注。这种支撑长期创作、坚守文化理想的定力,正是“文胆”中“坚守”特质的核心。
可以说,“文胆”是《廊窗居铭》的“精神脊梁”。若仅有“书香”的雅致、“五车”的学识,而无“文胆”的支撑,居者难以在“陋境”中实现“文丰”。正是“文胆”的存在,让“廊窗居”从物理意义上的“狭仄”空间,升华为精神层面的“风华满轩”之地,也让居者的形象超越普通文人,成为兼具才学与风骨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