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好书·树高峰】扎谈<33>

情趣交融是文学之美王中王

——世界最美小说（中）

提要|“有情有趣”是美的为虎添翼，却是1+1的数量级增加；而“情趣交融”却仿佛核子的聚变，让效果成几何级数爆炸式增长。这是说“情趣交融”是文学美之“王中王”的原因。

关键词|情趣交融；核聚变；王中王

前文谈《七步一笑》用“成熟喜剧”超越了老霸主《堂吉诃德》，又用升格超越了学术王《好兵帅克》，它已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长篇小说”了，但它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继续前行推动文学“文更美，道更尊”，此文便谈它的后续努力。

四、文学美的辩证法

前文曾讲“形态是文学艺术之美的决定因素”，又说“情趣是文学艺术之美的特权”，哪“形态”与“情趣”是什么关系，谁对文学艺术之美更重要？这二者还真不好说谁更重要，因为二者有不可比处，“形态”是硬件，仿佛一个人的学历；“情趣”是软件，仿佛一个人的能力。学历是能力的体现，又不完全等同；一定程度上说，形态是硬性的，变通的余地不大，而情趣是软性的，灵活性较大，可以根据现场情况灵活变通。所以，形态又有点像兵器，虽有十八般，各自的特点却非常明显；而同一种枪，枪法却有无数套，谁使得好，其间的区别就大了。若单就兵器论，枪是兵中之贼，是首选，但数第一的好汉，许多并不用枪。所以效果是好是坏，还要看各人的用心，这就是文学之美的辩证法。《七步一笑》是棵“空地树”，它有自己的套路运用。

1、有情之趣美是为虎添翼

情与趣是文学的两大特权，也是文学之美的两员主将，在形态选定之后，这两位将军的表现就重要了。然而，两将军却像自然界的水与火，彼此很难相容。动人之情要人哭，喜人之趣要人笑，哭与笑是人类情感的两极，彼此也很难相容，这造成了文学作品普遍存在的现象：喜剧小说“龙单飞”，悲剧小说“凤独舞”。所以，悲剧情浓趣淡，不是作家无能，而是其自身性质所决定，悲剧就要悲，一趣就不悲了，性质就改变了，就不能叫悲剧了。这比较好理解，若有人在烈士追悼会上开玩笑，还不被立即逐出会场。喜剧的多趣少情也是其性质决定的，当然，让人笑也确实难，作者全力舞龙已不易，更无余暇招凤来仪。创作喜剧仿佛悬崖边上飞车，全副精力都要应付安全，谁敢和身边的美女调情。

比如上面提到的世界小说王《堂吉诃德》和王中王《好兵帅克》，趣味都很足，有情吗？堂吉诃德是曾有过一位梦中情人，可对方不是他幻想的绝世美女，只是一位粗俗丑陋的村妇；而且他只是一厢情愿，人家是有夫之妇，根本不理睬他。这能叫情吗？只是供人嘲笑的谈资而已。帅克则从头至尾在逃生，生命尚且难保，哪有余力谈情说爱。所以，《堂吉诃德》和《好兵帅克》的趣基本都是“无情之趣”。

但《七步一笑》不一样，它虽与《堂吉诃德》和《好兵帅克》一样也是喜剧小说，是以“趣”为主体，但它却不是趣味的单一载体，围绕其主人公王三丰还构筑了非常复杂的情感环境，他有爱人有情人，既谈恋爱，也阅桃花；还有种种领导，种种同事，种种下属，种种亲友等，让其付出了巨大的情感能量，也展示了丰富多彩的情感世界。

单以王三丰的上级领导而言，就是形形色色，复杂多面，需要用不同情感应对。如第一个上级田自强，田以“直”著称，识人信人，是王三丰革命生涯领路人，却因太直硬被人算计，中道栽倒，饮恨终身。王三丰却一生不忘其领路之恩，不避嫌忌，一直接济了其20年，在自己最困难时宁肯克扣自己也未中断，直到其平反不再需要才停止。这展示的是“厚谊深情”。

第二个上级苦泉县委李书记，以“恶”著称，绰号李阎王，他利用运动折倒了对头田自强，王三丰怒其行事不公，冒着自己被带下水的危险和李评理，呼喊无效后盯上了李的坐骑，以与李习惯相反的办法驯马，驯得李没法儿骑了，只好和一般干部一样步行。这也是一种情，却太搞笑了，是让人“喷饭之情”。

第三个上级地委书记卯志仁，以“软”著称，因是劫后余生，胆小如鼠，万事只求自保，与要替天行道为老百姓办实事的王三丰矛盾丛生，但王三丰既恨其软，又同情其遭际，总徘徊在“怨叹之情”中。

第四个上级，以“诚”著称的省委副书记张愚隐，爱王三丰之才，有机会就会出手护扶之，王也深爱这位上级，一次他到省上办事，本十分想念张，但因自己是个惹事头，怕自己出了事给张惹麻烦，便开车到张家门口，牛郎望织女星似的在车里盯着张家的大门吃完午饭又悄悄走了。这是一股感人至深的“泪目真情”。

还有。如与以“滑”著称的顶头上司熊炎智斗的“哭笑不得情”；与以“野”著称的造反派头领洪流似耗子戏猫的“险情”；与以“硬”著称的代省长纪诸山似狼狗不相容让人无法言说的“无语情”等。

再加上更多不同类型不同情感的同事，更更多的下属和亲友，不仅应对情感复杂，还要用“趣”应对，要以笑为盾，以笑为剑，以笑为犁，以笑为月，以笑为蜜，以笑为绳，以笑为伞，以笑为花，以笑为饵，以笑为药，……不能尽述，总的印象则是“有情之趣”比单一的“无情之趣”更复杂更美，这不难理解，有绿叶陪衬的红花总比光杆儿挑朵花更好看更美，这是说“有情之趣美是为虎添翼”的原因。

2、情趣交融是文美TNT

“有情之趣”美，“情趣交融”更美。如果说前者是为虎添翼，后者就是文美的TNT，是“美爆了”。

“有情有趣”和“情趣交融”不同，前者仿佛有桃有杏，是两个品种同时存在；后者则是杏接桃，看着是杏，却同时有杏桃二味，而形却又是一种。显然后者难度要大得多。具体到文学作品，“有情有趣”在情节上可以是两段，一段写情，一段写趣，这就相对容易；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与刘姥姥，一个是悲剧人物，一个是喜剧人物，虽然小说是有情有趣，却在两个人物身上不同时段发生。而“情趣交融”的情节却只能在同一时段的相同人物身上发生，难度就大得多。现实中“情趣交融”的作品很少，不是作者无才，而是作品题材决定的。难以想象贾宝玉用玩笑对付贾政，更难想象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帅克与女朋友缠绵，龙凤合舞就难在这里。但《七步一笑》不仅有龙有凤，还构成了奇妙的情趣交融龙飞凤舞的画面。

比如王三丰与初恋女友史若馨的初吻，就是很典型的情趣交融场景。二人确定恋爱关系后，回老家见过了老人返回县城，在一整天也难见到一个行人的山间小路上，只有他们二人，若是现在的男女，想到哪儿就能行到哪儿，可那是上世纪50年代，男女之间还有“收授不亲”的思想隔膜，虽然二人都有亲热的愿望，但谁也不敢首先表达。可想亲热的情感又非常强烈，咋办？女的找借口了，说她走不动了，要王三丰背；王三丰也在找接近的借口，便说那不行，这是你骂我，驴才用背驮人。女的说她没骂人的意思，你不背我就不走了。王三丰这才改口说背不行，但可以抱，玩笑说驴只会背不会抱，抱是人的行为，你要把我当人。于是便真抱着，可即便抱着脸对脸了，还是不敢吻。走了一段，王三丰都喘气了，女的心疼男的，便说放下吧，别把你累倒了。王三丰一听，计上心来，假装累晕，就倒地上了。女的一看吓坏了，赶紧嘴对嘴做人工呼吸，这才完成了一个世纪之吻。情就是趣，趣就是情，同时段在相同人物身上发生，这就是“情趣交融”。

再比如小寡妇余洁如插足王三丰生活的一段故事，形式完全是桃色的，却写出了不一样和不一般。

首先，它不一样在第三者余洁如是个“不干净的干净女人”。她明明是第三者，应该是遭鄙弃的对象，但却没有把她写成淫荡的坏女人，相反，读到最后，她的形象不但不坏，还那么令人同情，让人理解，让其余生清洁如初，这才是人间应有之“情”，才应是世间真“情”！

其次，不一样在王三丰对余洁如的情是“无情得特别有情”。一个漂亮的年轻寡妇，主动送上门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王三丰却没有见色起意，也没有假装神圣，没有道德说教，却被轻轻拒绝了，看似无情，其中却含藏着无限深情。喜欢她的漂亮，却不忘家有贤妻；刀枪不入，却不伤人；理解她，同情她，宽容她，帮助她，感动她，感化她，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保证了家庭的完整，保护了第三者的名誉，彰显了一段人间佳话。道是无情却有深情啊！

不仅有不一样的情，还有不一般的情。它不一般在是喜剧小说的“趣中情”。阅读时人总想笑，“趣味”十足，但读过后却又让人感叹，让人感到二人的“深情”，这就是“趣中情”。仿佛香甜的水果中饱令了丰富的营养素。

还有一个神来之笔将情趣交融的情景掀起了一个漂亮的小高潮。小说临近结尾处，余洁如对这个拒绝她却不伤害她的男人崇敬中夹有疑惑，问他是不是真的对漂亮女人丝毫不动心？这是个危险时刻，也是个危机时刻，太冷会伤害她导致前功尽弃，过热则又担心她死灰复燃，不冷不热很难把握，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但王三丰一个“我的眼睛与人不一样”，让这场危机神奇地化险为夷，几方面全都照顾到了，她无法重燃欲火，却丝毫没伤面子，美丽得到了认可，她有满足感，对王三丰却再也不存邪念妄想，结局是她与这个男人永久保持了距离，却更敬重他了，她见证了人世的好人，看到了人间的美好。情节非常好笑，人却笑不出来，只被其深情感动，又被其智慧折服。

开篇似要翻污泥，结局却是莲花艳，如此的“趣中情”既给人美趣的享受，又让人感受到德性的美好，是真正的情趣交融。

“趣王”与“情相”交融，仿佛两个核子的聚变，让文学之美成几何级数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