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好书·攀高峰】扎谈<8>

 最美不一定最好

袈裟南台

前面几篇文章都在寻找“最美”的文学形态，发现“喜剧小说”是小说中王，“戏赞性喜剧小说”是王中王。

然而，若就遁着这条路寻找好书，却有可能误入歧途：最美不一定最好。苏妲己的可怕，杨贵妃的可怜，都是美的败笔。

“文以载道”，好书的好是“文”和“道”都好才是真好，仅仅文美，万一其载的道有问题咋办？罂粟花是很美的，然而全世界禁种，虽然其毒也可以入药，但对医生之外的人，还是远离一点好。当然，能在世上流传的文学作品因为是经过筛选的，太有毒的流传不了，但有小毒或无害亦无益的书大约还是不可免。所以，想读好书，要择“文”更要择“道”，以防妲己入怀。

前面说过，喜剧小说是小说中“王”，戏赞性喜剧小说是“王中王”，我们就以喜剧小说的三座世界第一高峰为例来看，如果只择“文”不择“道”，我们拿到的不一定是仙桃，也有可能是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塑料果。

现在，我们来看世界文坛上文是“王”和“王中王”的小说，能给我们提供什么营养。这要说明，如果是作家，要学习其创作方法，那是必须要读的，而且一定会有大收获，因为这些小说的“技术”含量还是无可置疑的，但对不想当作家的普通人，就不一定有太大价值。

“讽刺喜剧小说”的世界第一高峰是果戈理的《死魂灵》，挪威诺贝尔学院的“世界文学千年百强榜”上有名，应算是世界级的“王小说”。讽刺喜剧小说一般都塑造伪君子，多是否定性黑色冷色调形象。《死魂灵》主人公乞乞科夫就是个心术不正想钻国家政策漏洞捞钱的骗子。但乞乞科夫本身形象并不强大，应是小说核心人物，但却只起到串场作用，影响力反不及被他勾引而出的那些地主们形象鲜明。小说的意蕴，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可以说是“骗子很可恨”，附带出的意蕴则是“地主们的生活很荒淫”。这对研究俄罗斯历史可能有帮助，对一般的中国读者，也可能会增加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认识，别的意义似乎不大。

“幽默性喜剧小说”的世界第一高峰是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世界文学千年百强榜”上第一名，是名副其实的“王小说”。幽默喜剧塑造的是滑稽人，一般是中性的非否定非肯定灰色温色调形象。《堂吉诃德》主人公堂吉诃德正是这样的人，他想当骑士刨打不平，你不能说他是坏人，可他却没干一件有益于人的事，也不能说他是好人；他想帮人，看起来是很热心的正面形象，可他帮谁谁倒霉，尽给人添乱；小说就塑造了这么一个说不清是好人还是坏人的白痴。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其意蕴，似乎可以说是“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个意蕴是积极的，可在中国，就连最偏僻的乡村老农民也知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道理，以“道”而论，毋乃太浅乎！

“戏赞性喜剧小说”的世界第一高峰是哈谢克的《好兵帅克》。“戏赞性喜剧”塑造的一般都是肯定性蒙面侠，喜欢帮助人，是正面形象。《好兵帅克》主人公帅克，虽然还算不得侠，但也不简单，能在虎狼窝里全身而退，其智慧、胆识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其意蕴，似乎可以叫“智慧比强权更有力”。这个意蕴是积极的，有光有温度，能给人希望、方向和信心，在3座世界级“王小说”中是最值得肯定的。但再追问一句，其“光照度”有多大？想想整部小说就知道，其光照度似乎相当于一把“手电筒”。因为其全部智慧只是用来逃生，只是用来自救，还没有照到别人，更没有照亮大众。

现在回顾一下，三部全世界“文”最美，达到“王小说”以上级别的世界最顶尖喜剧小说，其所载之“道”只是“骗子是可恨的”——这是中国家长教育上幼儿园孩子的；“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是小学老师告诫小学生的；“智慧比强权更有力”——可以用来启示中学生。这是不是……太一般了？世界最顶尖的“王”和“王中王”级小说就这么点“营养”？

中国文学是讲“文以载道”的，“文”和“道”俱佳才是真正的好。人吃馒头水果蔬菜是为了摄取营养，只有“味”而无“营养”的糖精、味精是不能多食的，食多了对人体无益还有害，难道精神食粮反倒可以随便，可以只讲“味”不要“营养”！

这不符合中国标准！

这是世界最顶尖的“王”和“王中王”作品啊，鸡是领头鸟，队伍中想找到鹰怕就难了。这不能不使我们警惕，把文学只当作“美文”经营，恐育不出展翅九万里的鲲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