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好书·攀高峰】扎谈<7>

 戏赞性喜剧是王中王（下）

袈裟南台

上文《戏赞性喜剧小说是王中王（上）》，是从喜剧三分支的“三种、三性、三色、三温”来作技术分析的，此文看看理论家是否认同此观点。

然而，不知是我的视野不够宽，还是世界上真没有专门搞“喜剧美学”研究的理论家，除了中国有专业的“喜剧美学研究会”外，别的国家似乎都没有专门研究“喜剧美学”的组织。匆忙间想起了黑格尔《美学》里的一句话：“到了喜剧发展的成熟阶段，也就到达了美学这门科学研究的终点。”这是关于喜剧的，而且是喜剧美学的。可可惜的是只有这么笼统的一句，没有具体说怎样的喜剧才算“成熟喜剧”，好在他说出了“成熟喜剧”是文学艺术“美”之终点，这等于间接说了“喜剧是文学艺术之王”，“成熟喜剧是王中王”。

那什么样的喜剧才算成熟？按常理，植物开花不算成熟，结果才是成熟；仅提出问题不算成熟，还能解答问题才是成熟；医生刺破脓疮不算成熟，还能缝合伤口治好疾病才算成熟；一个建工队只会拆除危房不算成熟，还能建起新楼才是成熟；一句话，“成熟”是圆满，不是半截子工程。

对应喜剧小说的三分支，“讽刺喜剧，幽默喜剧，戏赞喜剧”哪个最成熟？这先得弄清文学的“圆满”是什么？最起码既能提出问题，又能解决问题才算圆满，才算成熟；那就是说不仅要有“不应如此”，还要有“应该如何”，要有“两如”。喜剧三分支中，“讽刺喜剧”是否定性的，只有“不应如此”，没有“应该如何”，“两如”不具足；“幽默喜剧”是非否定非肯定性的，也没有“应该如何”，“两如”不具足；“戏赞性喜剧”是肯定性的，“应该如何”肯定是有的，有没有“不应如此”？

这得弄清楚。“戏赞性喜剧”虽然是肯定性的，但它是有“不应如此”的，为什么？这是“戏赞”二字决定的。正剧英雄用“赞”，喜剧英雄用“戏赞”，这个“戏”有大戏，它是“戏赞性喜剧”的独门技法——黑笔画白。喜剧的表现手法就是“讽刺”和“幽默”，讽刺的否定性是支黑笔，幽默是支灰笔，如何画出白人？只能用“黑笔画白”。实际就是“反讽”。讽刺是搬起石头砸对方的脚，是直达式，有去无反；反讽是搬起石头砸对方的脚，却被弹回来反砸了自己的脚，是折返式，有去也有反。所以，“戏赞喜剧”的主要技法就是“讽刺”与“反讽刺”的对战；讽刺里有“不应如此”，再一反，负负得正，“应该如何”也有了。所以“戏赞性喜剧”是“两如”具足的。

也就是说，喜剧的三分支中，只有“戏赞性喜剧”是“成熟”的。黑格尔理论间接说出了“戏赞性喜剧”是“王中王”。而接受美学的代表人物H·R·耀斯说：“小说作为一种样式，其最高成就都是反讽性作品。”文学作品中只有“戏赞性喜剧”中才有真正的“反讽”。我们的技术分析与理论家的理论殊途同归，“戏赞性喜剧”就是“王中王”。

可这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戏赞性喜剧小说”是“王中王”，世界文坛上有名而几乎唯一的“戏赞性喜剧小说”是《好兵帅克》，为什么挪威诺贝尔学院搞的“世界文学千年百强榜”上，“王小说”《堂吉诃德》是第一名，“王中王”的《好兵帅克》反而榜上无名？！难道真是喜剧小说太稀有，以致连全世界都有名的作家学者也不具备喜剧小说的专业知识，不认识“王中王”，因而造成遗珠之憾？这不能肯定，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认识喜剧的“王”性是有难度的。中国喜剧学会副会长王云缦先生说：“喜剧在西方是大师的艺术。”别林斯基则说：“我们一般地还不会笑，更不懂得‘喜剧性’是什么”，因为“理解喜剧性，这是美学教养的最高峰。”鲁迅先生也曾喟叹“《儒林外史》作者的手段何尝在罗贯中下，然而留学生漫天塞地以来，这部书就好像不永久，也不伟大了。伟大也要有人懂。”“伟大也要有人懂”，多么沉痛的喟叹啊！

山峰越高，登上去的人越少。认识喜剧的“王”性已经这么难了，要认识更高贵更专业的“王中王”岂不更难。中国当代著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的《美学概论》里对喜剧的定义也与鲁迅先生一样，只适用“否定性喜剧”，直到1988年，经喜剧美学家陈孝英先生提醒，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可见1988年以前就没有肯定性“戏赞喜剧”入眼，这是中国文学史上没有“戏赞性喜剧小说”的原因，也可见认识“王中王”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