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步辇图》中是“辇”还是“輿”?
(2023-01-14 10: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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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与陈先生商榷之二
撰文:王菊如
明明画题都标出是“步辇”了,笔者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反问呢?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其实,在陈先生那里,她确实没弄清楚呀,《步辇图》中“辇”还是“輿”?故在提出质疑《步辇图》真伪时,犯了一个很大的基础性知识错误,这给她的立论带来了难以避免的颠覆性,这就是“辇”与“輿”不分,“辇”“輿”並提。
尽管陈先生可能也想到了,要说清楚《步辇图》,非要把“步辇”说清楚才行,于是用了一点篇幅,对“辇”的历史,作了点回顾式的考证,所述大意并没有什么大错。但那只是常识性质,一般教科书式的,所以她在文中就把“辇”去轮为“輿”的判断,加以扩大滥用,明显地暴露出她考证功底的肤浅问题。
关于“辇”,在这里,我们一定要有个基本说明,确立基本前提,否则因概念指向不清,就像在不同层面讨论同一问题,难免公说公理,婆说婆理,无益于问题的深入。
陈先生把“辇”与“輿”並称,显然是强调了两者的类似性,而忽视了两者的区别性,混淆了事物“个别”与“一般”的区别。
在唐代,“辇”与“輿”,因为各自都有发展变化,所以尤应注意到其区别,即特殊性。
先说“辇”,据《文献通考·王礼考》卷一一六载,“夏后未代制辇”“夏后二十人而辇”。“辇”在当时,很可能是用人拉或抬的车,在今天看来说用人抬或扛的坐乘称之为“车”,可能会感到奇怪,所以夏代时又称辇为舆车,这是辇与輿概念一致(同一)时的历史阶段。
夏代出现的这种“辇”,到了殷商称之为“胡奴车”。《文献通考-王礼考》注释曰:“胡奴车”,“即辇也,殷十八人而辇”,“用十五人而辇”。可见当时“辇”,“舆”,车,似乎是同类之物。但此也仅属“类”之范围。或称类型范围。
由于事物不断发展,功能不断扩展,于是,其间便产生了差别,用途(功能)也就明显不同了。特别是周代以降,已发展成为一种文化,一种典章制度,那就是帝王的车辂典制(文化),而且这种典制,还一直体现礼制的色彩。
帝王车辂典制(文化)的发展,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以“车”为边旁的文字也丰富起来了。
知道了这个历史渊源与发展,本文,我们的讨论就可以局限在帝王仪仗的范围之内了。
“辇”,一般是指君、后乘用的,而且是指用人力(非畜力)推挽的车。《说文解字注》称,“辇,挽车也”注云:“人挽以行之车也”
《通典-礼典》谓:秦以为人君之乘“。由此可見,“乘”以后,“辇”,可能就成为帝后专用之物(车)了。
陈先生在讲到“辇”时,犯了偷换概念大忌:她引用了《宋书·礼志》《南齐书·舆服志》的记载内容,来证明唐太宗也是用“舆车,一曰小輿,小行幸乘之。” 这显然是以“舆”代“辇”。“舆”“辇”不分了,而史料引用本身年代差别,还是次要的,这许偷换概念则是陈先生学术失范之一。
令人惊异的是她还以“輿”证“辇”,並断言“绘图者无宫廷知识”,这就扩大了自已论证史识方面的谬误。其中缺乏历史在发展变化的常识。“无宫廷知识”的不是《步辇图》“绘图者”,而恰恰是自己。
我们更不明白的是:陈佩秋先生还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用远距多少年的南齐之“輿”的典制要求来衡量唐制,而唐代辇、舆典制与风气,在历史典藉中记载颇多,寻找也不难,如《旧唐书》,《唐会要》,《文献通考》等等都有纪载,只有一个解释:这些典籍记载不利她的立论。
陈先生很可能把《历代帝王图》之“辇”与《步辇图》之“辇”视为等同之物而加以比较,所以才得出“差别很大”的判断,这种简单的类比,显然是不妥当的。
其实,此“辇”与那“辇”,除了朝代不同有差别外,帝王在不同场合,使用的“辇”也是不同的,至少有简单的,也有华贵复杂的。陈先生文章插图引用的《历代帝王图》中陈宣帝之“辇”,即便沿用至唐,也只仅是其中之一种,不是全部。何况,“辇”与“輿”,也早已不是一类物种了,互相混淆是无法说清问题的。
《步辇图》中唐皇太宗安坐的,勿庸置疑是属于“步辇”。
“步辇”,虽流行于魏晋南北朝,至隋仍风行,故《隋書·仪礼志》称,“今辇制象轺车,而不施轮,通幌朱络,饰以金玉,用人荷之”,也就是说,在隋代,己有“用人荷之”而去轮的“辇”了。除这种“辇”外,隋代还有“副辇”,于宫苑私宴时乘用。后又制形如辇的小輿,方形,似幄帐,于自楼阁曲廊升殿时乘用(见《文献通考·王礼考》)。这种“副辇”到唐初,可能还承袭隋制的。这在《通典》,《文献通考》,《唐会要》等典藉中都有所记载。
据笔者查考,在唐代,“辇”的类型,至少有以下七种:
1,大凤辇;
2,大芳辇;
3,仙游辇;
4,小轻辇;
5,芳亭辇;
6,大玉辇;
7,小王辇等。
唐王太宗画中所乘之步辇,或恐是其中一种之异(俗)名。由此可知,陈先生颇有一叶障目之嫌。
而“輿”呢,至少也有三种:
1,五色輿;
2,常平舆;
3,腰舆等。
这些都是宫廷御用“辇”与“舆”的种类,既可证“辇”与“舆”是有区别的,辇与辇之间,舆与舆之间,也因形制与功能不同,类型,功能虽同而实相异也。
这才是唐代的历史事实,陈先生辨识唐画,显然是没能进入唐代历史场景,更没有去切实地研究唐代宮廷文化(礼仪),尤其是关于辇、輿的车辂文化。仅凭今天的某种教科书类的常识,去考证唐代书画遗迹,是远远不够的,有人说细节是魔鬼,是颇有道理的。研究方向往往决定成败,细节更是反映质量。陈先生的失误,在于细节失真,方向迷失。
(未完待续,下章讨论: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