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罕——罕见的大憨

曹声明

    如果一个社会陷入了道德沦丧，信仰缺失的精神危机时，这个社会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名利场。人们为了抢占名利的制高点，良心可以出卖，脸皮可以典当，此时出现再多再荒唐的丑事恶事也不足为奇了。面对这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浮躁氛围，有人自然会发出人心不古的感叹。毫无疑问，这种今不如昔的灰暗论调，是属于该当批驳屏蔽的负能量。可是，当我们翻开史书还真发现有这么一位古人，其品德之高尚，人格之伟大，足可傲视今人。历朝官方即没有把他捧为学习榜样，历代民间也没有把他敬为崇拜的青天，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个远古的历史角落里，为人心不古做一个不大不小的注释。

乐喜，子姓，乐氏，字子罕，是春秋宋国的六卿之一。他主管建筑工程，制造車服器械，监管手工业，人称司城子罕。宋人得到一块宝玉，献给子罕，子罕不受。献宝人说：“我请玉匠鉴定过，这是一块罕见的宝玉”，子罕仍不为所动，他对这人说道：“我以不贪为宝，你以美玉为宝，如果我收下了此玉，我们两人都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宝物”。宋人只得说出自己献宝的真正原因：“我怀揣宝玉，不敢出门，恐有性命之忧，望你笑纳，以保全我的生命。”子罕看他说的如此诚恳，就把他安置在自己乡里，保护起来，随后请玉匠雕琢宝玉，等他把宝玉卖了，富有了，才让他重返故里。历史上有不少不贪不腐的官员，为什么历史名著《左传》偏偏郑重其事的记下这件事呢？因为这个小故事里有别于他人他事的大看点，向子罕献宝的宋人，一不是为了谋求一官半职，二不是请求承包个工程项目，宋人献宝是因为世人贪婪，害怕怀宝招来杀身之祸，完全出自没有用心的自觉自愿，用今人的眼光来看这件事，这完全是一笔意外飞来的横财，收下此宝，一没有纪委反腐利剑所伤之担忧，二没有百姓指戳脊梁骨之烦恼。反可以得到为民解忧排难之赞誉，天上掉下这么大的一个馅饼，不但不要，居然还倒贴自己的钱财精力，“憨”，在有些方言里含有傻的意思，子罕——岂不是一个人间罕见的大憨？

《吕氏春秋》记载：楚国士尹池出使宋国，子罕举行家宴招待他。士尹池发现子罕南边邻居家的院墙突出到他家的院内而不取直；西边邻居家的积水全都流到子罕院里，士尹池询问这是为什么？子罕回答道：“南边邻居在此做鞋谋生已经三代了，如果让他搬家，那些买鞋的人就找不到他了，那么让他如何谋生呢？西边邻居院子地势高，我家院子地势低，我没有理由制止水往低处流啊！”士尹池回到楚国，楚王正准备发兵攻打宋国，士尹池劝谏楚王道：“宋国君明臣贤，深得人心，宋人均愿为国尽忠，攻宋不但难以成功，反被天下人耻笑。”楚王于是放弃攻宋，掉头去攻打郑国了。孔子听后赞道：“夫修之于庙堂之上，而折冲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谓乎！”此话的意思说：“在朝廷上修养自己的品德，却能制胜敌军于千里之外，这大概说的就是司城子罕吧！”这就是“折冲千里”成语典故的由来。当权者贤能仁爱，外敌就不敢侵犯，这实在有点玄乎，但是，一个国家政治清明，上下一心，外敌不能乘虚而入，这却为无数史实所证实。子罕的折冲千里大有存在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宋国发生饥荒，子罕请求宋平公开仓赈灾，又让大夫们都把存粮借给百姓，子罕家族借粮给别人却不要写借据，也不要求别人归还。更出人意外的是，他还以那些缺粮的大夫的名义借粮给百姓。在子罕的努力下，宋国人因此平安度过了饥荒。如今有人宣称做好事不留名，结果闹得天下人人皆知，子罕只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救民于水火之中，自己做了好事却让别人得赞誉，他莫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甘做革命的傻子？子罕，真憨也！

《左传》记载：襄公六年，宋国大夫华弱，乐蘖饺嗽诔⑸衔酚只ハ喾贪纹焦醇笾唤跚鼍场４笤际且蛭洲是子罕族人，看在子罕的面子上没有处罚乐蕖Ｗ雍钡溃和镆旆２煌祝岢忠Ψ＠洲。乐奘芊：螅诔隹裱裕褂霉渥雍贝竺牛墒亲雍比粑奁涫拢廊换瓜褚郧耙谎拼雍薄Ｊ韵胍幌拢杭偃缃裉煊腥丝诔隹裱裕炎拥蛟诠僭钡拇竺派希敲矗馕还僭备没崛缈缮拼巳四兀咳绾味源炊耘雷约旱囊旒撸千五百多年前的子罕已经为当权者开启了一扇善待的大门。可惜可叹的是，此后这扇大门不但没有越开越大，反而慢慢关闭封严了。谁能说清这里关死了多少贤臣良将！历史有时真叫人不忍细看！

今天，我们不难发现，有的人荷包里一旦有点钱，立马就会变得牛气哄哄；有的人手中一旦有点权立刻变得霸气冲天，为钱而发疯，为权而发狂者大有人在。子罕当属今天常委级的高官大人物，他手握重权，居然连妨碍他个人利益的两个邻居也奈何不了，他无疑是史上难得一见的大憨。有趣的是，世人可敬的正是他的憨直，可亲的正是他的憨厚，可爱的正是他的憨实！他正因为憨而青史留名。他弯腰低头把自己降到与百姓同等地位，但是，他低下的是自己的身躯。站起的却是他的人格。百姓的口碑才是永远不朽的丰碑！今天，我们与其在那里哀叹人心不古，倒不如大声质问一句：原因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