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童年》

 

离六一还有一周的时候，女儿已经天天乐颠颠的计划着这一天怎么过了。要什么样的礼物，去哪去玩耍，吃什么样的美食，穿什么样的衣服。

 

一个小人儿，常常在写作业的间隙里忽然抬头问我：妈妈，你说我不要小布熊要巴比娃娃好不好？妈妈，你说我不穿牛仔衣穿裙子好不好？妈妈，你说不我不出去玩，带同学回来家来打游戏好不好？很多的好不好，在她那里一次次被新的渴望推翻，我一次次的同意。都说好。真的是好。看着她的清爽的长头发飘在肩上，亮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快乐的光芒，我有什么理由说不好呢？孩子，是我血脉的延续，但她走的，是一条与我多么不同的路啊。

 

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就一定要尽我所能的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倘若有一天她终于发现了这人生还是有一些无奈与苦痛的，我也要告诉她，在这些无奈与苦痛未来临时，妈妈已经在用肩与背来为她担当了。未能挡住，也不要怕，妈妈永远和她站在一起。

 

晚上，吃过了晚饭，女儿快乐地在房间里滑着旱冰鞋。她总是会自己一边滑一边笑出声来。听着人心里一阵阵地升起暖意。她所有的心愿在这一天都实现了。她的计划实现了。所以她笑，笑的那么开心，花朵一样的小脸，写满着满足与无忧。

 

她美丽的小裙子在我眼前象绽开的花朵，我问她，今天过的好不好？她的笑又响了，她说妈妈，我今天好幸福啊！我的节日真幸福啊！谢谢你妈妈！我说为什么要谢妈妈？她说因为妈妈今天陪我很辛苦呀！呵，小孩子，知道感恩，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她还没有忘记想要给两个小表弟打电话，祝他们节日快乐。呵，小孩子知道惦记弟弟妹妹，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女儿今年七周岁。在她这个年纪，我没有她这么快乐。

 

童年是那么远了。太多的事记不得。但忽然间还是想向自己那远去的童年招一手，向自己的

记忆招一下手，返身，时光的波面上，七岁的我，也梳着长长的头发，在来路的尽头，静静地看着现在的我。

 

1我拎着菜刀说：你给我站住！

 

兄弟姐妹四个，我排行为大。带着他们玩，哄着他们不哭，管着他们不要淘气，这样的事充满了我童年的日常生活。

 

现在想来，那时我也很累吧。小弟弟一岁的时候，我常常要背着他在院里跑来跑去。父母不下班的时间里，我最重要的任务是不要让他哭。而我背着他跑，他就会咯咯的笑。觉得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大弟弟和妹妹可以在一起比较友好的捏泥人堆沙包。

在我满脸是汗的时候，他们也知道不该再磨着我带他们到外面去寻找更好的游戏。

 

夏天很热的一个午后，小弟弟睡了，大弟弟和妹妹在征得我的同意后跑出去玩了，可是不到十分钟，院子里就响起了大弟弟的哭声，他跑的那么快，好象飞进屋来一样。我示意他小声，不要吵醒小弟。他还是把我拉到门外，脸通红的，瘦小的肩膀猛烈地抽着，他说大姐，大姐，XX打我，大姐，他欺负我。就这么几个字，他说了好半天，我好象只听到他一遍遍的叫大姐的声音了，怎么打的，因为什么，都听不清。小妹妹也在一边哭，那时，他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我厉声的告诉他不要哭，不要吵醒小弟，然后，在灶台上抓起一把小菜刀就跑出去了。

 

那小菜刀真的很小，长不足半尺，宽不足三寸，是我的家乡有名的“赵麻子菜刀”，相当的锋利。到现在，我都不能想象一个瘦小的七岁的女孩子拿着菜刀奔跑那是什么样的情形。

 

但我记住了一件事，就是那个比我还大三岁的欺负我弟弟的男生，听到我说：你给我站住！并举着菜刀奔向他的时候，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号陶大哭地喊他妈妈，但他的妈妈没有听到，他不敢跑回家，就向村子外面逃，我在后面一直追，其实我心里很害怕，但我跑的很快，我一想到弟弟拉着我的衣角哭的样子，就恨不得立刻追上那个可恶的大孩子。

 

结果还没有等到我追到他，爸爸就追上了我。他在学校不知怎么就听说我拿着菜刀跟人家打架了，气坏了，抓住我的时候，他大声的喝斥我回家去。我手里的刀被爸爸抢了去的时候，我立刻哭了，哭得比大弟还要大声，我说爸，他欺负我们！爸，你去找他家长！

 

这件事成为我的英雄事迹被村里的孩子到处传扬。在那之前和之后，我们家的孩子，从没有和人打过架。之前是因为父母管我们很严，不得与人无事生非。之后，也许就是因为我的那把小菜刀。

 

多年后，我们都到了而立之年，有一天围坐在一起说起此事，他们还问，象我这么瘦弱的人，当年为什么会那么胆大？如果真的抓到了那个欺负弟弟的男生，我会伤害他吗？我笑的说不出话来，我告诉他们，我当时，比那个男生还要害怕。我怕他当时忽然转身回来抢我的刀。那结果只有一个，我也会哭着一边跑一边叫妈妈的。

 

可是因为我老大，我就算害怕，我也要冲上去。

 

2带着妹妹找妈妈

 

童年的记忆里，夏天是那么的热呢，好象天上能下火一样。

 

人少，黄泥的房子一排排的座落着。家家的窗子都是小格子的玻璃。木框的增多，分隔着我们向外面探望的视线。园子里的所有的蔬菜都蔫蔫的，看不到一点生机。

我和妹妹在大门口的榆树下无聊地坐着，手里抓起一把土，又洒出去。再抓一把，再洒出去。阳光在我们洒来洒去的尘土中变得更为干燥了似的。

妹妹四岁，穿着一个印着向日葵花的裙子。花那么大，那么艳，感觉看那裙子一眼，人就会被晃晕过去。这样的情景，能做什么呢？

妹妹忽然说：姐，我想妈了，你带我去行吗？当时，妈妈在乡里的医院已住了二十几天，带走了大弟和小弟。只留我和妹妹在家里由姥姥带着。我也很想妈妈。可是，我家离乡里有六七里地。我不能断定我有没有这个胆量或能力带妹妹去。我不做声，她就又说：姐，咱去看妈呗，妈也会想我们的。咱们一起走，不怕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道理，妈妈走了二十几天了，她肯定会想我们的。而且我们两个一起走，怕什么呢。于是，我俩拍拍身上的土，朝着乡政府的方向出发了。

 

从家里到乡里，有两条路。一个是直角的，走起来会远一点。还有一条从大地里斜穿过去的小路，走起来会近一点。可是，这条小路，要经过一个叫“大霜客”的家。这一户人家，住在一片坟场的前面。独门。但无院。一家五口，三个孩子被村子里的叫做“大尖子，二尖子，三尖子”。“尖”在我们的土话里，是聪明的意思。但在他家不是，是傻。这一家因为有三个傻子而迁至坟场里来住。听说那大霜客与他的妻子也是智商很低。家里穷的很。五口人，只有两床露着绵花的被子。这些传说其实也未必是真的。因为没有敢进入那个神秘的黑暗的小屋子。现在说起大霜客，我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应该是一个大侠的名字。能让人油然联想到“断刀客”。呵呵，也许那人也不傻，只是不愿意与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比邻而居？

走到离大霜客的家很近的时候，妹妹说，姐，你说大尖子他们会不会出来打我们啊？她不说，我也早就怕了。但我说不会。这会他们睡午觉呢。就是出来也不怕。有我呢！来，咱们唱歌好不好？妹妹说那小点声吧？别让他们听见了。我说好。于是我们两个一起小声的唱着那个年代的小孩子们爱唱的歌。好象有“呼拉拉呼拉拉天空出彩霞呀，大地开红花”的歌词。是什么歌到是忘记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选择了大路，放弃了田间的那条离大霜客家很近的小路。并不宽阔的马路上，我和妹妹顶着烈日，手拉手，唱着歌，脸上的汗流到了脖子里。

 

走了也许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到了乡里，打听清楚了卫生院在哪里，我和妹妹就忘记了这一路的疲惫与恐惧，一路跑，一路喊着，冲进妈妈的病房。我们与两个弟弟也相见了。四个人凑在一起，笑逐颜开的，爸爸责备我说怎么走这么远的路呢，要是让坏人给拐跑了可怎么办？妈妈的手上扎着吊瓶，她哭着对爸爸说，你不要说了，你去给她们买点饺子吧。

 

晚上，我和妹妹由一位在乡里上班的老师用自行车带了回来。到了家，姥姥也骂我，她说她找我们快找疯了。可是我和妹妹都低头吃吃的笑，因为，那一天，我们凭着自己的脚走了六七里土路，见到了妈妈，并且没有遇到大尖子兄弟。

 

3捉迷藏把自己吓哭了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玩的是捉迷藏。那时，叫藏猫猫。谁藏起来了，就“喵”的一声，告诉正在等待的小孩子，我已经藏好了，你可以来找了。被找到了再背过身去等着另一声“喵”，然后去找他们。有一个夜晚，我和几个邻家的小孩子玩这个游戏。现在想来那个游戏是多么的没意思啊。躲藏的地方都很好找。就是门前的树下，土沟里，或是田垄的比较深的地方。

 

但那天，我自作聪明的找了一个很好的躲藏的地方。那是一个邻居家废弃的草棚。在白天，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但在晚上就不同了，因为有墙，有棚，有横开竖八的破木头。还有一堆堆麦秸。这个地方不是最先发现在的，只是她们不敢进去罢了。

 

我后来选择了这个藏身的地点。我爬进去，踩着破木头，攀上了草棚的横梁。横梁的椽子很粗，我伏在上面，下面的人基本不会看到我。在我“喵”了一声之后，小伙伴们开始找我。

 

听着他们在外面东奔西走的脚步，我捂着嘴偷偷着笑。过了好久，他们开始着急了，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威胁我说要是再不出来，他们就回家了！我得意的不行了。太有成就感了，这一个晚上的游戏，一直都是他们在找我，我藏的多隐蔽啊！当时我相当的佩服自己的聪明了。然而，也许是因为他们实在无望了，真不知我在哪里，也许是因为天太晚了。他们在说过回家之后就真的回家了。四周静下来，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时，恐惧就象海一样弥漫上来。

 

仲夏的夜，我竟然感到了寒冷。我开始打冷战，开始喊那些小同伴的名字。但没有人应我。透过草棚的缝隙，我看到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好象冷笑的样子。再看外面，天黑的不见五指。

 

小小的星光显得特别微弱。我孤立无援的只身从椽子上下来，跳到地上的时候，崴了一下脚。是疼的还是害怕呢？反正我哭了。一边哭，一边跑回自家的院子。跑到门口的时候，我大声地拍门，姥姥在里面没有好声地说：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那一声责骂，在那一晚，听起来，是多么亲切啊。

 

现在我想起这个游戏，总结如下：既然是游戏，就不要太较真，不要等人家都走了，自己还孤零零的在那里等待。什么时候该藏，什么时候该出现，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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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的流水帐，一点点的小时的记忆，如今写起来，有点磨机。回头看起来，又觉得童年的时光是那么短，那么的，难以分辩悲欢。

 

 

2008-06-02 10:09:00 / 个人分类：心头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