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忆当惜(一)
(2019-03-20 20:41:39)
标签:
杂谈 |
分类: 随笔 |
草长莺飞的季节,芜湖的农友(即当年下放在一起的知青)又一次在热心筹办着聚会事宜。我和李文琍都远离故土,敲定时间相对于同城有难度。现已定四月初聚会并外出赏阅乡情土风。这几天也就老想着和农友们重逢且日趋热乎的历程,一些记忆深刻的人和往事也成堆作哄般到心头,不说点什么好像堵心似的。
知青,是唯一我辈拥有的称呼,虽不很卑微,也不荣耀。现日渐在消失、逐步淡出世人视野。我辈青春时代的声音想必也就弱弱地在你说我说的往事中。作为一员,几十年来无论何处供职,只能将这段过往沉在心里,自我品味。只有共同经历的人凑在一起才有许多会意的沟通交流。现在各处知青大聚会,想必是受已到黄昏时、寻求共话人心理所驱使。人抱团有一种精神力量,人遇知音会快意无限。
人在何时何地也都会有走近之人,尤在青春年少时。有些往事,关乎着人性的扭曲与觉醒。一些经历,不乏苦难,却有一种共青春的温暖。这些都会在人生中淀积下不可磨灭的情感。其时年轻,心智不熟,面对未来无力无助无奈,茫然感十足,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积极生活,向往美好未来。岁月悠悠,几十年过去,我们已不再纯真,可我们这些除却社会职能的准老人,却在曾经的年月中荡荡悠悠、悠悠荡荡。毕竟,故土上有过让你铭刻于心的故事。
1978年秋季离开下放地后,我基本就消失在农友们的视野里。其时各人都陆续处于求学、成家、生子、工作的琐碎繁忙期,人生爬坡都很不容易,谁也惦记不住谁,不在同城更是疏生。2004年我所在单位组织架构调整,与芜湖同一机构发生辖属关系。自此到芜有了公干,也就有了问友访友的机会。从肥回芜要路过原钱家山生产队回乡知青曹福生家,从他那里得到与我同队(前马生产队)知青汪安宁、后高埂生产队知青蔡力勇的电话。他仨是我在钱桥大队最近的人。因此到芜湖公干得闲,便与三人小聚。蔡的太太朱桂馥也是我们同一大队知青,偶也参聚。虽没有几十年前的那种亲睦,似乎江湖生涯已练就不深言,浅浅地说也就很畅意了。交往也就在断续且淡淡中。其时各自工作忙碌,人生匆匆。
与蔡力勇相识于大队宣传队,我和汪安宁与其相处都觉舒适。1975年冬季,是很有意义的一段日子。由于我队没有合适住处,知青屋建造还没影子。我和汪安宁、唐德华就搬到后高埂队与蔡力勇同住。该队当年知青上调返城多,他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人。自由散漫,没有管束,因而我们倍加安逸地懒散。
进城偷粪也有不顺时。记得有一次,我们随家住军分区的一位知青到他家附近的一个公厕挑粪。不曾想,这个公厕有个看管的老农民。正当我们欢呼大有收获的时刻,这个老农从黑暗中跳出来,大声喊叫着“有人偷粪啦”!我们都惊呆了,还没有遇到过此类事情。我们露出知青身份,并好说歹说就做这一次,可他就是不干,死死的拽住我们不放,非要我们倒回去。在那个冬夜,他的叫喊声显得异常响亮,也非常刺耳,附近有的人家都亮起了灯。在他的执着下,我们怏怏地按照他的要求离开了。然后费了很大周折才在另一处挑上粪。这次用的时间太长,回到生产队时,天已露出晨曦。但记忆异常深刻。
与曹福生也对识于大队宣传队。见识相合,我们无话不说。他家和我们知青点都是互为常住之地。我俩的母亲也因此而认识,并相谈甚欢。1977年1月我写下平生第一份“入党申请书”,其心其情昭昭。为此,大队支部某人和我谈话,审慎告知平时与人接触要有政治眼光。政治挂帅年代,“成分”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地富反坏右俗称“黑五类”。这类人的后代也就成了”政治上的贱民“,上学、招工、参军、入党、提干等难以成就,婚姻也很不容易。福生的父亲原是国民党军官,属”历史反革命“,由此可读懂福生那忧郁的面容。其时我很清楚大队这位负责人的意思。这种简单朴素的政治觉悟,现在看来非常可笑,可在当时确是衡量一个人至高无上党性的不二标准。我无视这些,未将此忠告放在心上。二个多月后的一天,另外一位大队党支部负责人约我谈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我这才感觉到问题有点严重。尽管心底里不接受,可也不能漠视,拿自己的政治生命为儿戏。为此有一个星期未到福生家。但凡“黑五类”出身的人在社交中有其特有的敏感,我的反常已使他有所意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铁定相约吃个饭。在我说出了事实真相后,那晚他喝了太多的酒,流了许多泪。那种挣扎在社会最底层而又不甘心屈服命运的无奈、委屈的心态展露在你面前,令你动容,令你心伤。那晚日记中写道:我有犯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