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记忆深刻的人和事(五)
(2016-01-23 11:31:28)分类: 日记 |
说说大队学校唯一的女老师W,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刚到农村,每天上工劳作于田间地头时,总会看到一位面目清秀、一副城市人装扮的知识女性,急匆匆地从我们生产队的一条田埂上走过,赶往大队的学校。不知怎么,每当她走过时,人们都不由向她行着注目礼。起始我们以为她是一位知青,在学校任教。可老乡说她是外省人,嫁给了我们队后面一个生产队的农民。而这个农民一字不识,但会木工活。目前已有了二个儿子,一家人过得挺有滋味。不久我们见识了她的老公,一位道地的农民。于是我们和当地老乡一样,就有了一种好奇,总想着她怎么会嫁到这儿来?他俩又怎么会结为夫妇?可谁也说不清。即使说或者推测,尽管原因各种各样,但都是非常的不靠谱。这事也就可有可无地存于心间了。
1977年的3月,我成了大队学校的代课教师,与她成了同事。时间长了,逐渐了解到W老师,是无锡人。嫁到这儿后,因体弱有病,生产队先是安排她在村里做民办教师,后调到大队小学。接触多了,感觉到她性情温和,待人热情,尤其我“新来乍到,摸不到锅灶”,总会得到她的帮助或是指点。看得出她为人很友善,也很真诚。此外,从平时学校的情况看,热爱工作,对教学挺负责,不马虎。其时,在教师岗位上,可说是全凭各自良心在干活。负责不负责、认真不认真,实际上就是各人心田的表现。所以,我在大队小学工作的一年时间内,与她相处挺融洽,工作上总会相互支持,有些事情需要配合,总是比较默契,没有丝毫的”混江湖的味“。但对她以前的事情还是”一头雾水“,无从知晓,也不好无故问起。
转眼到了夏季,即放暑假前,大队学校为首次参加公社教育系统组织的文艺汇演,校长安排她帮助我给学生进行排练。这样,接触的机会就多了,相互之间也就更加熟悉了。在一次排练的休息中,我忍不住还是挑起了这个话题。她先是愣住了,估计是不太好拒绝,断断续续地说了她从无锡来到芜湖的原委。
W高中毕业,与一位岁数相当、但是远房叔叔的年轻人发生了恋情。俩人非常好,大有非他不嫁或非她不娶的感情基础。其父知道后,大为恼火,坚决不同意。同时为她物色了一位大她十岁的资本家的儿子,即是很有钱的人家。其父的用意,是想用她的婚姻作为”摇钱树“为自己的儿子造福。这一用心大大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为此和她父亲决裂。在无望和自己心爱的人结为伉俪的情境下,她非常“野性“地离家出走了,想去寻找心中的”世外桃源“。起初她跑到新疆,那里的亲戚说是军垦农场招收军工,可不知何因未如愿。又一个转身跑到芜湖在某厂工作的表哥家,意欲能收留并找份工作。恰恰她现在的丈夫就在那家工厂的宿舍区做木工活。俩人相见相识仅仅半月,她就将自己嫁了。终于将自己嫁给了貌不出众,无论哪方面都极不相配的人,她似出了口恶气,也找了个可收留自己的地方。
W说,常在夜深人静时,也常在闲暇时,便会想到甜蜜的爱情,想到她深爱的人。屡屡想起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她恨她的父亲,她恨她的命苦。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和丈夫一起把二个儿子养大。她很悲观地认为自己身体不好,有多种疾病,不会活多久。所以“破罐子破摔“,活一天是一天。
听了她的一番话,我是惊愕的长大了嘴,迟迟说不出话来。这些在文学作品中见到的情节,竟也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我很同情她,可对她“野性地”离家出走,我却啧啧有声不能附和。尤对她在失却甜蜜的爱情后,又“野性地”将自己嫁了出去,更是不敢苟同。她的父亲错在先,她接着错,一错再错酿成了人间悲剧。大凡悲剧总是由悲情性格的人演出的,我很确认这一点。因此也确认了她就是那种具有悲情性格的女人。
1979年春节期间,我和几位读书的知青到下放所在地拜年,曾到过她家,并在她家吃了一顿午餐。她的友好接待让我们很感动。尤其她的一句话让我记忆在心,即是几位天之骄子到她家做客,真是她的荣幸啊(那时将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称作为“天之骄子”)!说这话时,满脸的诚意,满眼的羡慕。以后,她从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可谓端上了“铁饭碗”;又以后,听说她只身回了老家。生活似又回到了原点;再以后,我忆及乡村生活,有了这篇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