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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清天——第十一章 犀角

(2014-02-24 09:05:16)

马车回到出发时的巷子,玉娆带着原班人马已经在等候了;我下车跟在她车后,混在随从中间,又来到贞顺门;随从跟守卫说王妃要再去探望一下太后和老太妃,我便又跟在玉娆轿辇后走回颐宁宫,进西暖阁和于氏交换衣服钗环,再跟玉娆她们闲话作别,一切恢复原样。

我问槿汐下午有谁来过,槿汐说:“先是卫太医来过,我说太后睡着了不便吵醒,让他明儿上午再来,他便回去了。后来贵太妃也来过,我还是这般劝走了她。”我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晚膳跟灵犀和雪魄一起用,我向她们微笑凝睇与说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神色略显疲倦。灵犀已经懂事,会察言观色,知道叮嘱母后好好养病,多多休息,让我心中甚是温暖。

我看着两个玉雪可爱、不谙世事的女儿,不由暗自猜度:假如她们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另有其人,不知会作何感想、又会如何反应?

饭后闲话了一阵,两个孩子都回去了。

 

我召小允子进屋来:“这些日子,凌云峰那块地可有人勘过了?”

小允子自怀里取出一张图纸来展开:“奴才已经领人勘过,今儿下午图纸才制好,正好给太后一看。”

我拿过图平铺在灯下,仔细看去,纸上正中画着凌云峰那三间禅房,四周绘着空地、道路、山石、树木、水源等事物,各处的尺寸都已标明,看起来无比清晰。

我微微颔首:“此图甚好,画得清楚又仔细。”

小允子笑道:“太后的事,自然是一等要紧的,这是内务府派了营造司的勘地老手,跟奴才一起去办的。”

我微笑点头,命取纸笔来,让小允子先下去了。

我将这图纸上各处物事记在心中,凝神细细思量了一阵子,比着图纸画了一张简图,将脑中所想的园子一处处慢慢画上去。

殿中烛光明亮,鼎中香烟袅袅升上半空,又悠悠消散,只有铜漏中渗下的水一滴一滴缓缓响着,提醒着流逝的时光。

我搁下笔,叫小允子进来,把两张图一起交给他:“命营造司按照这两个图,制一张建造图纸来。”

小允子忙应了,收好图纸退了出去。

 

第二日,玉娆一早遣人来报,说今日府中有要紧事,不能前来请安,我心里虽略感失落,仍不动声色地打发了来人。

上午忙完那摊子事,卫临来请脉,照例搭着脉沉吟了良久,方露出喜色来,温和道:“不想一日不见,太后的身子恢复得这样快,已经大好了,而且气色不错,倒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何止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日之间天翻地覆,我再不是那个独自憔悴的断肠人了,恰似枯树逢春,重又焕发出新芽。此刻骤然听到卫临的话,我不由得暗暗一惊,心里责怪自己不该形之于色。

这么想着,脸上只发一缕疏淡的笑:“哀家还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喝多了药喝怕了,想着快些好了便可少吃些药,倒是你嘴甜来哄哀家高兴。”

卫临也笑起来:“太后若是不想吃药,微臣不再开药就是,只开些滋补的汤羹,让小厨房给太后炖些来调养身子。”

我满意地点头:“如此正合哀家心意,有劳你费心了。”

卫临拿出纸笔来写汤羹的方子,我看了一会儿,无聊地用小指的护甲拨弄起桌布上的花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太医院这样久了,可知道宫中有没有驱毒的灵药?”

卫临眼神一滞,手下略放慢了速度,口中问道:“不知道太后所说的毒是哪一种?”

我语不传六耳:“鹤顶红。”

卫临停了手,脸色惊疑不定。

我悠悠道:“哀家有一远亲,当年误食毒物,虽经全力救治,如今依然有些余毒未清的样子,老是身上疼,所以哀家想看看是否能想些法子。”

这番话我看似说得慢条斯理、心平气和,其实胸中已是热血翻腾,一点渺茫的希望象飞进屋子的麻雀似的在里头乱撞。

卫临想了一想:“此毒甚是厉害,太后所说之人又是中了毒有些年头,想必深入膏肓,普通药物怕是见效甚微。”

他沉吟不语,我的热血一分一分地凉下去,等了一会儿,勉强笑道:“没有也无妨,顶多哀家赏他些别的弥补吧。”

卫临窥一眼我的神色,低下头,有些期期艾艾地:“宫中宝贝那样多,按说要找这么一件也不见得就没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翻出来。”

我眼睛一亮:“你只管说,哀家自会与它翻出来。”

卫临若有所思:“微臣记得去年南诏进贡的那批宝贝中,有一件碧犀角。碧犀是南诏国宝,以毒虫毒物为食,其角可解百毒,据说因捕猎过多,已经濒临灭绝,因而此物已经十几年未见进贡。记得太医们听说后都有些兴奋,只是当时忙着照看先帝的龙体,一时也用不上,估计被收入内务府库中了。”

我一听之下惊喜无比,脸上虽不露声色,戴着护甲的指尖已经在微微颤抖,忙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拢到袖中。

我静一静心神,缓缓道:“不想内库里竟藏着这等好东西,哀家倒想瞧上一瞧,不如你陪哀家走一趟吧。”

卫临起身行礼:“微臣遵命。”

 

内务府也是个独立的大院,在颐宁宫西侧,相距只有几箭地。

总管太监梁多瑞听说太后驾到,慌忙出来迎驾,脚在高高的朱漆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就势跪倒在地上请安。

我下了凤辇,淡淡叫他起身,一旁卫临赶上来,拉他到一旁说明了来意。

梁多瑞脸上一僵,觑着我脸色,忙应道:“禀太后,奴才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件东西存在甲字库中,请太后稍候,奴才这就着人取了来。”说完恭恭敬敬将我们让进屋里,一壁请上座上香茶,一壁差人去库中取东西。

甲字库是内务府广储司所辖六库之一,专门保管染料、布匹、中草药,其中存放的物品半数由各地岁贡而来,半数由各地指定商户,又叫做“解户”供应,是各宫常打交道的机构。我听到这个名字,微微蹙起眉头。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进来一只光灿灿的楠木嵌玉小匣子,上面贴着封条,梁多瑞忙呈上来摆在桌上。

卫临启了封条,打开盒子,取出一块微弯的角锥形东西来,酒樽大小,乌黑发亮,散发着些许清香气味,看着便沉甸甸坠手,细看表面还有一层深碧的光泽,。

卫临与我皆注目于此物之上,见其品相不凡,我自按捺着兴奋之情,却瞥见卫临双眸沉沉如不见底的深潭,一点喜怒之色也不见。

 

稍后,卫临抬起眼来,嘴角噙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望着梁多瑞道:“请恕卫某冒昧,不知梁总管是否拿错了?”

梁多瑞如遭雷击一般呆住,我惊问:“怎的?”

卫临用指甲在手中物事上用力一刮,那东西表面便浮起少许深蓝色细屑,露出一抹棕红的光泽来,他凛然跪下回禀:“此物实为普通犀角染色而成,虽也能清热凉血、定惊解毒,但功效与碧犀角相差甚远。”

我勃然大怒,一手屈指敲在花梨木桌面上,护甲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梁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梁多瑞慌忙跪倒在地,磕头不已:“太后息怒!这宝贝自打贡来之后便贴上封条放在库中,奴才也不曾亲眼见过,实在不知怎的就说不是了。”又转头向卫临连连作揖:“卫大人!卫大人!请您老务必再仔细看看,是不是一时弄错了?”

卫临淡淡瞥他一眼:“卫某当太医也有些年头了,犀角虽算稀罕物事,倒也见过不少,梁总管放心,卫某必不会弄错。”

梁多瑞面如土色,向我伏地请罪,声音颤抖着,愈加显得尖锐刺耳:“太后恕罪!这定是奴才照应不周,被贼人惦记上宝贝换了去了,奴才一定尽快查出来。”

恕罪?!硕鼠啊硕鼠,你吃着皇粮,却如此贪得无厌,这库里头的东西你曾叼走了多少?哪怕叼走的是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如此心疼,可偏偏是这东西,它能救玄清的命!即便倾尽太液池的水,也浇不熄我此时愤怒的火焰。

我恨声道:“哀家素闻这内库黑暗,其中甲字库最是污秽,贪污勒索,无所不用其极,号称库门内外‘解户痛哭就死,内官把酒相贺’,如今居然连贡品也敢动,可见猖狂到何等地步!此事哀家绝不姑息,若是一日之内看不到东西,哀家看这甲字库主事自是不想活了,你这总管也不必当了。”

梁多瑞浑身哆嗦,只管在地上磕头不止,我强忍怒意,起身与卫临扬长而去。

 

下午与贵太妃下棋,心中余恨未消,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贵太妃两指夹着枚黑子正在犹豫,听我叹息,眉毛轻轻一动:“太后可有心事?”

我苦笑:“还能有何心事,不过是气闷罢了,叹口气舒服些。”

贵太妃但笑不语,眼睛盯着棋盘,手上那枚黑子迟迟不落。

我不禁感叹了几句:“普天之下,数这后宫之中最是堆金砌玉,脂艳香浓,如同园子里花开最锦绣繁华的所在,所以追香逐臭的都来了,到处能见着蝇营狗苟之事,让人觉着心头烦恶,不得清净。”

贵太妃悠哉游哉地接口:“你我能在此安逸下棋,已经算是很清净了。想来太后也听说了,这段日子前朝在清理亏空,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朝堂之上口舌相争,下朝之后也明争暗斗,都想趁机将不顺眼的人铲除了去。”

我默然,最近纾润来请安的时候,脸上渐渐失了少年的明净,烦忧之色越来越重,多半也不堪其扰,我每次略问几句,倒也知道些近况。

我沉默了一阵,微微一哂:“前朝是男人的繁华世界,只怕比后宫争斗得还要厉害些,却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了。”

贵太妃瞥我一眼,淡然道:“我自是无关紧要的人,你却不是。眼下前朝如此多事,你就不担心么?”说着微一凝神,手上那黑子终于“啪”一声落下。

我拈起一枚白子悠闲地打量着棋盘:“若是不放心,我便不会推了垂帘听政。如今即便我坐在前朝,这些事也要做,不如就放开手让他们去做,让他们去争,总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他们闹翻了天去。”

贵太妃的眼睛露出些笑意:“看来你是成竹在胸啊,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啪”一声落子下去,语气中有些如释重负:“倒不是我成竹在胸,而是老天垂怜我孤儿寡母,如今前朝还没有太高的竹子罢了。”

贵太妃打量着棋盘微微摇头:“哪里是老天垂怜,分明是先帝刻意经营,有了汝南王的前车之鉴,先帝何曾再重用过哪位文官武将。”

我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翌日上午,梁多瑞带了甲字库主事一道来请安,手里捧了一只普通的檀木小匣子,交给槿汐呈上来,然后跪着小心翼翼地回道:“禀太后,昨儿的事情奴才已经查清楚了,原是库里头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因着缺钱花,一时胆大包天,竟设法偷了宝贝出去卖了,如今人赃并获,请太后发落。”

他向后面一摆头,门口一个暗红服色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来,手脚并用爬到屋子中间,一直爬到梁多瑞的侧后方,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磕头。

我见东西有了着落,心头一阵热血涌动,忙示意槿汐去请卫临来,回头冷冷打量着那个小太监,叫他:“抬起头来,哀家要听你自己说。”

小太监抬起头,一张清瘦稚气的脸,看来不过十四五岁,满脸是泪,偷偷瞄了一眼梁多瑞,见梁多瑞正拿眼珠子嵌在眼角那里盯着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垂下眼睑抽噎着道:“奴才小史子...是奴才...是奴才听说那犀角金贵,才动了念头......偷出去卖了...

我语调平平,慢慢问:“卖去哪儿了?多少银子?”

小史子低下头:“卖给药店了,五百两。”

五百两,是这等小太监的二十年俸禄了。

我依旧慢悠悠的:“五百两银子不少了,作什么用了?”

小史子不由自主地又去瞥梁多瑞,梁多瑞这时也越发不安起来,只是低着头,在地上微微扭动着身子。

小史子说话一抖一抖的,象冷风地里枝头飘荡的最后一片树叶:“奴才...奴才...只有一个老娘,银子...银子...想留着给她养老。”

 

这时卫临来了,进屋请过安,我示意他上前来验东西。

卫临打开桌上的小木匣子,拿出一块犀角来,比昨儿的那块要小些,模样看着有些象,只是表面那层幽碧光泽更为自然,竟如同绒毛一般细腻顺滑,气味清香之中带着些许苦涩与辛辣。

卫临左看右看,面带喜色,须臾向我点头示意,退后待命。

我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去看面前跪着的三个人,三人皆敛声屏气,伏低在地上等我发落。

我沉吟着,此事貌似已经水落石出,如今人赃俱在,口供也有了,若是摆在华妃、皇后、玄凌等人的面前,都只有一个结果:“杖毙!”

冷冷的秋风从窗缝间透入,细细薄薄如同刀锋一般,轻轻撩着人脖子后的寒毛,叫人暗自心惊,身上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我无端想起了那个梦:无数狰狞的灰色鬼魅,潮水一般漫过宫中的台阶,向我直扑过来...如今生杀予夺的大权在我手中,只要我一出声,不过是宫中盛产的孤魂野鬼的庞大队伍又添一个新丁罢了。

但一些蛛丝马迹告诉我,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小史子这样的,只怕没有胆量做出这等事,也不可能做到这么精细,更没有明显的动机。

梁多瑞等了许久,悄悄抬头瞄了我一眼,眼神中是几分不解与忐忑。

一股恨意直涌上我心头:这天杀的贼奴才,给我摆上这么一道,是料定我顾念大局,必然会杀一儆百,否则以后贪墨之风更盛,岂不全是我的过失。

杀,还是不杀?我目光扫着这些人,屋子里的空气凝滞得如同一坨冰,最终还是被我泠泠的声音击碎:“小史子,盗卖贡品,杖毙。甲字库主事,怠忽失职,降一级,罚俸一年。梁多瑞,疏忽失察,罚俸半年。”

小史子瘫倒在地,立即被拖了出去;梁多瑞似乎悄悄吐了口气,领着手下谢恩退出,只在光可鉴人的地上留下几滴冷汗。

 

我叫小允子进来,悄声说:“跟行刑的打个招呼,留他一口气,就说哀家有话要问。”

小允子答应着去了。

我问依旧站在屋子中间的卫临:“卫大人以前在宫中见过碧犀角么?”

卫临躬身回道:“微臣没有在宫中见过,只在《奇方汇》和《医海拾异录》中见过描述。”他迟疑了一下,“几个月前,微臣在某个大药房的后堂见过类似的东西,号称镇店之宝,一万两银子也不卖。”

我嘴角浮起一缕讽刺的笑:“也许就是同一块。”

卫临与我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沉默了一下问道:“如今东西拿到了,不知还有什么是微臣可以效力的,请太后尽管吩咐。”

我笑笑,温和道:“你已经帮了哀家的大忙了,其它就不需要劳烦你了。”

卫临微笑告退。

 

小允子闪进来:“那边已经停手了,太后要去问话么?”

现在问话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倒是先保住他小命要紧,以后或许还有用。梁多瑞之流顶多算个老鼠,待朝中的豺狼之辈清理得差不多,自然会有人来料理他,多留他几日倒也无妨,省得脏了我的手。

我摇摇头,细声嘱咐小允子:“你带两个人去,先悄声叫小史子装死,然后只说这家伙吃不住打,已经断气了,叫手下拖出宫去丢到乱葬岗。”

小允子眼中略含着些疑惑,却干脆利落地应声去办了。

我又把槿汐叫来,如此这般跟她说了,槿汐连连点头,自去忙她的了。

我把碧犀角收好,另着人去妃陵请温实初回京。

做完这些,我叫宫女进来擦地,看着她们利索的动作,慢慢恢复了心平气和。

稍后玉娆进宫,依旧按上次的法子,带我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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