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了门。风裹着雪吹了进来。一时间他有一些迷茫。仿佛做梦一样。J在收拾行李。转眼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恐怕以后不会相见。

 

他们在这个老房子里一起待了五年。春天的时候。他们一起远行。在大风肆虐的山顶上。他们拥抱了一阵子。望着被卷起来的沙尘。莫名其妙地要发誓永远。夏天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家门。J把毛巾递过去。他也许有点温暖。可能还有点烦躁。夏天如此炎热。几乎每个毛孔都在出汗。过日子的感觉。他想起来有点不甘心。秋天要过去了。他们去了海边。看启明星一样划过天边的渔船。马达的声音响彻在空气里。海浪拍打着沙滩。他想。也许这就是爱。他轻轻地吻了伏在他身边J。J握了握他的手。那个冬天的夜晚。他看碟很晚。突然看到了J翕动着鼻翼。似乎要喊出来什么。J经常做梦。梦里天昏地暗。他看着J长长的睫毛搭在细细的眼睛上。叹息了一下。把被子压了压。

 

他们像这样过去了五年。一起喝酒。一起刷夜。一起和别人打牌。情人节的时候买一样的表。肆意地一起哭过。互相担心过。病了的时候打车去医院。大雨漂泊。非典那年。两个人全副武装一起去买报纸。或者杂志。街道上空无一人。阳光透过树阴照了进来。J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他抱怨几声。耐心地给J剪指甲。J说我疼。他吹了吹J的手指。笑容满面。露出了很好看的牙齿。

 

时间过去的真快。五年转眼就过去了。人生有多少个五年。他想。他回头看看J。也许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J眼圈有一些黑。J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他默默地收拾着行李。行李不多。只两个包。风吹了进来。J在冷风中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有点疼了。那一年的冬天。他开车去接J。穿过地坛医院的那个公园。他疲倦。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J。正站在车外。似乎不忍心惊扰他。蓝色的地灯柔软地发射着光芒。灰尘在光芒的寒气里四下舞动。J跺着脚。哈着气。如这般颤抖。他一下摇开了车窗户。微笑着朝他喊了喊。他没有忘记。那天那个会所里正播着意大利的歌剧。华丽而凄凉地在四空荡漾。像碎了的玻璃。慢慢地弥漫着裂痕。

 

春天又到来的时候。他痴迷上了坐地铁。谁也不知道他的秘密。在人潮汹涌中。在某一个时间。他似乎在寻找同一个人。他没有心思吃饭。没有心思刷夜。有一些快乐的事情。他也淡淡一笑。他有时候抱怨自己。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去那里只为看一个背影。J一切都知道。自己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咖啡店里。拨弄着勺子。咖啡的香气和早上柠檬泡沫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古怪而迷离。

 

有一些事情。是共同存在他们的记忆中的。即便他们各自分开。重新恋爱。他们的语境。他们的记忆。有一些会淡掉。像尘埃一样。有一些会加深。就像疤痕一样。他们为日子的平淡而发愁。有时候有争吵。三四天不说话。好象仇人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好了。拥抱着彼此。发誓要永远。这样。周而复始。直到这一天。他们终于要分开了。

 

J是知道的。在分手前的那段日子里。在国外。烦躁而郁闷。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在逼仄而撒着满地阳光的街边小店里。不知道该给他买什么样的礼物。回国后的那个夜晚。J在三楼。他在二楼。那个夜晚那安静寂寞。仿佛任何声响都可以打破夜晚的平衡。J听到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争吵。或者是安慰。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J睡着。睡了一会。醒了一会。一会迷茫。一会疼痛。一会平静。如果那人不能给他幸福？他该如何保护自己？他这样想着。直到早上的大风撕裂了平静。他睡在J的身边。悄无声息。J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一动不动。

 

他是爱J的。或者说J是爱他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从此能够永恒地相爱。

 

他说我们分开吧。他以为J会流泪。会悲伤。会和他大闹。如果那样。他可能就会心安理得一些。他不会有什么愧疚。J偏偏没有。J笑了。眼角居然有了一点细纹。J有时候像孩子一样。有时候。深不可测。J说你想清楚了。J也许在想这次分手像这么多年来的那么多次。终于有一天他们还要复合。像那么多年的这么多次。J也许在想自己累了。要好好休息。J握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了握。他知道。过去不可以重来。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分开了。

 

为什么？他问自己。一段邂逅的激情？不甘于这样的寂寞？

 

他不知道答案。五年的时间。已经把轰轰烈烈的爱演绎成了亲情。这样的过程。这样的结果。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而他。不甘心这样。

 

J在最后出门的时候拥抱了他。以前拥抱的时候J会轻轻地拍打他的肩膀。而现在。J用力地拥抱着他。也许两三分钟。茫茫地又像是一生。像他们各自出游时候的拥抱。又像是各自省亲后的重逢。以后谁来照顾J？他也想了想。

 

以后没有人会在他开车在高速路上快速奔驰的时候电话他了。J总是担心他开车太快出问题。他可以无休止地去夜店了，那里醉生梦死。J不断抱怨他。以后不会有人再抱怨他了。深夜。看完恐怖片。回到楼上。看到J。他会有一些欣慰。以后。不会了。J要从这里消失。他们各自将要过自己的生活。真的。或许永无交集。

 

J在最后的一分钟内闭上了院子的门。那是个下午。天空像灌满了铅一样。有的屋子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而他在这一刻。笨拙地拿着他的行李。在雪地里默默地前行。他注视着J走的越来越远。渐渐地成为了一个黑点。

 

他突然想起了好多年前。那时侯。他还真正是个少年。15岁。或者17岁。天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单薄而忧伤。他挤了很久时间的公交车。去了那个断壁残垣的公园。枯草在墙壁上簌簌地抖动着。茫茫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人。他走着。走着。好象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起点。天空越来越暗淡。

 

天空真的是越来越暗了。大风猛烈地刮着院子里的树木。偶尔穿来一阵狗的叫声。这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有无数祝福的电波正在上空飘荡。他没有开灯。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官网 www.acosta.com.cn

贴吧 http://post.baidu.com/f?kw=acosta&t=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