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是他生前的时候我为他画的。他就是这个样子，嘴巴歪歪的，笑起来挺可爱，发起火来一点儿也不可怕。

 

  昨天深夜得知他的死，是他太太告诉我的。死亡的地点是澳大利以东的海域上，养殖金枪鱼的大网当中。

 

  说起来，他是我当年做鱼虾生意时的伙伴，一起出过海，在新西兰的一个小渔村还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是夏天，他每天都急急忙忙，说是为了养殖金枪鱼忙乎。我不太理解，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一家渔业公司的普通职员，后来才知道他是一家水产大学的讲师，到渔业公司是为了研究和试验。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他的身份，身份对他似乎无所谓。这些事情我还是从他的上司那里听来的，有一回到他公司的东京总部，乘他出去上厕所的功夫，他上司偷偷告诉我的，十分神秘的样子。

 

  他的研究每隔两年一次，一次大约要在海上住一段时间，具体是住一周？还是住两周？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只记得他老说；“我要搞一次金枪鱼的革命，让不可能养殖的说法见鬼去吧。我非得让养殖的金枪鱼活下来不可！”

 

  金枪鱼是日本人爱吃的生鱼片当中最普通的一种，而且消费量也是最大的。他的想法在当时吸引了大批商家，他本人好像也是神仙一般的人。大家叫他“金枪鱼先生”，他笑起来嘴巴总是歪的，也不晓得金枪鱼的嘴巴是否也歪？

 

  他听我这么跟他打趣儿，十分开心，说得高兴了，他会笑出泪水。阳光下的他的泪水显得很亮，发光发得挺厉害。

 

  关于他的故事其实还有许多可讲的，不过当我听了他太太说的他的死因后，总觉得有些神秘。他太太说；“这么多年，他一直研究养殖金枪鱼，每次都用拖船拖了一条大网，然后观察那些鱼苗的成长。当然鱼苗一开始是在海边培养出来的，但要往大了长就必须往深海里拖。每年收成的时候，他发现总有几条很大的金枪鱼会死掉的。他不信这个邪，于是这次他一头跳入了大网里，尽管穿了十分专业的潜水服，但他再也没能浮上来。后来，我听他的同事说，今年的金枪鱼一条也没有死！”

 

  往后有时间，我还想写一些细节，因为我觉得，自打认识他以后，似乎总有一股怪力，乃至让我一看到替他画的这幅画的时候，会忽然感觉他在某一个地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