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与鸟  /（彝族诗人）沙马

石头是死者的栖息之所。遥远的年代之后，那些碑石上刻着的名字已依稀难辨。不论岁月怎样流失，总会有鸟飞来，立于石上，听着远去的笛音，心中掠过一阵怀想。

死者曾是我们的亲人，他们曾经耕耘山地，收获土豆，在玉米金黄的摇晃中安慰一大堆饥饿的孩子。他们带着家园的祈祷，最后安息在向阳的山坡，并用石头写下含泪的诗句。

    是的，死者属于大地，他们的棺木营养着春雨中播下的种子。

      而石头呢？

      石头靠近我们又远离我们，它们记述着岁月的变迁和祖先的荣耀，在夕照中，充满温柔的怜悯。石头滚动，让我们猝不及防；它的声音深入血液之中，而让我们迷惘。

看不见石头的日子，枯燥，无聊。坐在火塘边，我们无法追记神灵留下的传说和忧伤的痕迹。

鸟儿总会飞回来，在石头上长久地伫立。鸟儿永远属于石头，它的歌声只有石头能够听懂和会意。

其实，在没有雨的秋天，漫不经心地走在萧萦的背景里，突然发现：石头与鸟在我们身边的世界悄然无声。

想一想：你还要诉说什么？！

火之鸟

/在冬日，飞越南高原的是红翅膀的鸟

长长的冬日

空气潮湿，让人想哭

这时，火鸟飞来

羽毛沾着雨滴和祖先的灵魂

它们尖锐的叫声，松针一样

遍布寨子

有人狂奔起来：火鸟——火鸟——

/巫师手捧红色的花朵与人闲谈

火鸟飞过

花瓣瞬间纷纷落下

木板房炊烟缭绕

老人脸上灿烂无比

宛如山神石千年的光芒在飘

/很久没有人出远门

山上的路都长满了荒草

门边的老阿妈抬头看天

“孩子们，你们看见神灵的使者了吗？

/这一刻，除了哭泣

什么都不要诉说

不要——

/一年一次，在彝人的火葬地

火鸟总在人们的期盼里飞来，栖息很久

彝人枯坐着

看着火鸟云一样游来游去

激情在某个时刻焚为灰烬

预示灾祸降临，劫数难逃

那些叛逆者，总是背对故乡和亲人

小路的藤蔓在梦中延伸

把灵魂脆弱的部份缠绕

在马帮的铃声中远行/在忧郁的谣曲中把幸福寻找/有时累了，躺在异乡的草垛/自然而然想起飞动的火鸟//天黑下来，在彝人的火葬地/火鸟，随意地拍打羽毛/并且火焰般自由地舞蹈//无人知道，那些背水的女子/汗如雨滴/她们的心比水更纯净/月光越过薄雾，她们的遐想/比火鸟飞得更远更高//暗地花地，苦涩而芬芳/人们叫着：火鸟——火鸟——/我看见蚂蚁正忙碌/青草在风中奔跑/我看见那群人命中的火苗/有时微弱，有时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