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说,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只是一个理想,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我的一个学生在北大读中文系,他在信中无不伤感甚至怨怒地说,无论在京派的文学史中,还是海派的文学读本里,都没有兰州,兰州真的没有话语权吗?
在文学史上是没有。在当代人文地理话语中也一样没有。兰州只是落后的西北人的兰州,只是兰州人自己的兰州。
第一次去北京,一个五十多岁的教授问我,从哪里来啊?
兰州。
噢,兰州,五十年代我去过,小城市,长长的一溜。他的口气中,犹如帝王不屑于一个边垂的小驿站。
也是在同一天时,我听到几个北京人开我一个兰州老乡的玩笑:你再不听话,就把发配到兰州去。
大惊失色,但我还是笑着看他们。我问他们,去过兰州吗?
没有。语气中充满了自负。
这种盲目的自负在上海也遭遇过。一个出租车司机把我们全家拉着在上海转,他好奇地问我们,从哪儿来?
兰州。
兰州,听说过,好像在西安的西边吧。
是的。
往西,我最远只去过西安,其它的地方都没去过。他的口气,那些地方是不值得去的。
那你去过哪儿啊?我有些生气,但还是压抑着自己微笑着问他。
没去过多少地方,上海够大的了。再去,我就去国外,国内那些地方,有什么去头。他比北京人更自负。
广州的经历更惨。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讲师,我们在一起开会。她听说我是兰州人后好奇地问我:你真的是兰州人?
是啊,那还有假?
兰州人是不是还骑着骆驼上班?
我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只好说:是啊,我们每天都骑着骆驼上班,要走好长的路,每天要洗好多次脸。
那你还这么白,真会保养。
我有些想笑了。
这些年也去过很多地方,渐渐地发现兰州有兰州的好处,冬暖夏凉,瓜果香甜。兰州的人都往外地去,往国外去。去过很多地方,对兰州的评价也越来越中肯。听外地人说兰州时,也能幽默地对付了,再不往心里去。
这些年也老往北京、上海等地跑,越跑越害怕。城市太大了,大到早已不适宜人居住和生活了。尤其是夏天,北京已经够吓人的了。
那天我从武汉回来,说武汉之热与北京、西安之热,一朋友就笑着说,你再不听话,就把你发配到北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