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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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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山寨
       张莉本想一走了之,背包都收拾好了。阿亮大怒:“我好心救你,你看你把我打成个啥了!脑震荡都打出来了,现在头还晕,老实跟你说,我现在看东西全是虚的,你得对我负责!”还哼哼唧唧,“怎么着,你也得留下观察几天吧?总不能把人打了就想跑吧?”阿亮脑门上的包肿得油汪汪发亮,张莉惭愧地低下头。
      想来想去,只好跟阿亮提出个折中方案:“先去做家访,拜访家长,谈谈我们的帐篷学校,征求家长的同意,也看看孩子们的意愿,愿不愿意到帐篷学校来学习。只要家长和孩子愿意,就留在沐水村继续做。”跟阿亮约定:“村长和校长都反对我们留在这里,如果家长和孩子也不支持,我们就走!”
      阿亮一想:对哈!还没跟孩子接触过呢,我们招生对象又不是村官。立马夸张莉好想法。
      张莉语气丝毫不放松:“如果家长也不同意,我们就离开!到时候你不走,我也会走!”
      阿亮说:“好好好,答应你!别婆婆妈妈了,赶紧去家访吧,家长肯定欢迎我们。”
      张莉将棒棒糖都带上,背上相机跟阿亮一起进村,遇见小孩就发棒棒糖,挨户拜访村民,跟家长商量帐篷学校的想法,征求家长意见。
      每拜访一户人家结束,张莉都主动为这户人家拍张全家福,承诺等回成都冲洗后再送过来,免费的。这个举动很受村民欢迎,翻出最体面的衣服,全家人聚在一起拍照,地震后的家庭确实需要一张新的全家福。虽然有的人已经不在了,但生者更应坚强,好好地生活下去。
      这本是张莉临时闪现的念头,后来在每个地方都坚持下来了,成为希望之窗志愿者每到一个地方家访必做的一件事。这一张张全家福,仿佛让志愿者和每个家庭都建立起了联系。

      二组最后一户人家,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安居棚子外,等张莉走近,孩子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姨,我认识你!”
      张莉很惊喜:“呀,李宽宽,你住这里啊,爸爸妈妈在家吗?”
      阿亮大为惊讶:“你在这里还有熟人?”
      张莉也笑了,说:“可巧了,那天来敬元路上认识的。”
      听到说话声,一位坐着轮椅的女人从棚里探头出来,李宽宽说这是妈妈,爸爸出去打工了。
      张莉说:“宽宽,阿姨给你和妈妈拍张照片,好吗?”
      李宽宽说还有小白,进门又抱了只小狗出来。竟然是那天路上的小狗,看到张莉也很亲昵,颇有重逢的激动。张莉高兴地摸摸小狗,又摸摸宽宽。心里很感慨,原来缘分在她来这里的途中已经结下。

      沐水村村民居住的很分散,家家相距很远,第二天继续家访。
      那天下雨,正是山里的雨季到了,两人冒着大雨,分头去做家访,山路很滑,摔得浑身烂泥。不过下雨也有个好处,村民都待在家里。头天他们去家访的时候,这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也许是被这两人的诚意所动,村民开始认可他们,尤其是张莉,说话温言细语,朴素可亲,家长也愿意将孩子托付给他们带。最高兴的还是孩子,阿亮向他们描绘帐篷学校:有糖吃,有游戏玩,还唱歌,玩泥巴,学习好玩的知识,还不用考试……这个帐篷学校大受孩子们欢迎,跟前跟后带路去同学家。
      这是阿亮和张莉在沐水村第一次受到欢迎。
      家访回来路上碰到一位青川的村民,青川和沐水只隔一座山,翻山过来的。这人背着竹背篓,背篓里有两只小猪,是从倒塌的房子里刨出的两只小猪仔。站在路边跟阿亮说话,说他们一大家只剩他和两只小猪了。小猪从背篓里探出脑袋,不声不响地望着他们,两只小猪竟然在笑。张莉很惊讶,从没见过猪会笑,忍不住仔细盯着看。雨水哗哗,小猪探出脑袋的微笑,那一瞬间的感觉怪异极了,张莉一高兴,就习惯地鞠了个躬,村民大感怪异,看看张莉,扭头看看小猪,忍不住也嘿嘿笑了起来。
     回去路上,阿亮问张莉:“你怎么见人就鞠躬啊,跟日本人一样。”
     张莉说:“行鞠躬礼是我们中国的礼仪!是日本人学我们的。”
   “哦,那你跟小猪鞠躬是什么礼仪?哈哈。”
      张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小猪能活下来,多不容易呀!”
      大概是两极分化的刺激,一方面是校长和村长的反对;另一方面是家长和孩子的热烈拥护。毕竟来这里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当官的。两人重新有了信心,张莉也不说要走的话了,两个人到沐水村以来,第一次融洽地谈话,没有针锋相对,一路商量如何办好帐篷学校,不能辜负家长的信任。

      但是,傍晚去村里买饭吃,却发现三十块钱都买不到一碗饭了。随着他们高调家访,村领导也对这两个不听话的志愿者采取了冷处理措施,前天那个卖饭给他们的大娘悄悄告诉他们,下午有人来打招呼,不准村民帮助他们,不准卖东西给他们。阿亮走了一家又一家,一碗饭都没有买到,连给猪吃的红薯也不愿意卖他们几斤。
      可是,下午还有好多村民对他们很欢迎呢,有些家长还拉着张莉的手,感谢志愿者免费来村里教她们的娃娃,而到傍晚的时候,志愿者上门去请求买一碗饭,他们却关上了门。
      二人泱泱回到烧火棚子,发现烧火棚子也不准他们住了,有个管事的在棚里等他们,要他们把东西收拾了立即离开,这里是公共棚子,不准住人。那时天都黑了,张莉毕竟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让她住到野地里去,这时出沐水村也不可能。阿亮心里百味杂陈,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用意气的时候,跟那位大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尽好话,对方才勉强同意让张莉再住一晚,但要张莉当面向他保证,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不要给他惹麻烦。张莉说不出话来,默默地给他鞠了个躬。
      那天晚上没买到饭吃,又饿又累,浑身泥浆,两人坐在烧火棚子里发呆,有点尴尬,更多的是寒心,下午时的信心荡然无存。乐观如阿亮,也陷入沮丧之中,过了半天,艰难地说:“张莉,这里的村民实在是太冷漠了,我们走吧,不值得为他们办帐篷学校,不办了!”
      张莉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阿亮:“那孩子们咋办?我们都答应孩子明天就开课了。”像是问阿亮又像在问自己:“怎么办呢?都答应了……”很苦恼, 忽然陷入困境之中,也有点委屈, 眼巴巴地望着阿亮。
      阿亮沉默,看着外面的菜地,已经一片漆黑,村里远远亮起了灯火,阿亮望着山林间的星星灯火,如此遥远,如此黯淡。不禁要自问:“值得吗?跑这么远,这么辛苦,值得吗?”
      张莉慢慢地说:“阿亮,我觉得应该坚持下去。就像你昨天说的,我们办帐篷学校,不是为村官办的,同样,也不是为家长办的,是为孩子办的,既然答应了孩子,我们就要做到。守信不仅仅是对别人,也是要对我们自己说过的话的承诺啊!”眼睛盯着地上,说得很吃力,心情并不是像言语那么坚定,只是按照一贯做人的惯性这样说着。
      阿亮望望张莉,觉得她很迂腐,但不知为何又有点感动。
      过了会儿,阿亮出了个主意:这村不欢迎,我们就去别村试试,反正孩子都是这些孩子,在这里办和在另一个村办没什么区别。张莉也觉得在理,两人马上就行动起来,去另一个村找村长。没有手电,靠天上依稀的月光照路,雨后的村路还很泥泞,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往邻村赶去,这边村民睡得早,村庄黑压压的一丝灯光都没有。
      村长从床上爬起来见了他们。听完阿亮的想法,表示非常感谢,也非常支持,还代表村委会对志愿者们表达崇高的敬意,但是,他们村安置的地方有限,腾不出空地办学校,如果阿亮在别处办帐篷学校,他倒是愿意动员他们村的孩子去上课。
      回来时很晚了,路又远,摸黑走着,两人一前一后,没人说话,各怀心事。震后的村庄静得吓人,连鸡鸣狗吠的声音都没有。
      白天经过这个村做家访,见到这条路上有座小庙,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压垮了庙顶,菩萨头都砸碎了,但依然是村里祭祀的地方,残留着一些纸灰火烛。
      两人正路过这里,忽然听到一声怪叫,在夜里很响,还有回音。
      阿亮吓得跳了起来,惊道:“什么声音?”
      张莉走夜路本来就心慌,见阿亮也害怕,顿时觉得无所依靠。地震死了很多人,这地方又陌生,黑夜里,简直不敢细想,不禁头顶森森冒出寒气。阿亮小声催张莉走快点,张莉慌不择路,又踩了很多牛屎,深深憋着一口气,紧紧跟着阿亮。
      阿亮说:“你别拽着我啊。”
      张莉本能要强,说:“我没拽着你啊。”
      阿亮头皮一炸:“啊?!”
      回到烧火棚子,阿亮点上蜡烛,小声跟张莉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刚有鬼拽着我,我硬是没吭声,怕吓着你。”看到阿亮忽然这么体贴,张莉有点感动,老实地承认:“不是鬼,是我。”
      阿亮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发觉更饿了,顿时笑不出来了。阿亮内疚地说:“明天我就去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帐篷学校先在烧火棚子里办起来,毕竟答应了孩子们,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坚持下去。明天孩子来了,你先上课,我去找点粮食。”
    “嗯,好。”张莉温顺地点点头,起身去清理地上的垃圾,空出一块地方,铺上防潮垫准备睡觉。
      阿亮望望张莉,忽然有点感触,这位从山西小县城来的姑娘,穿着言行都土土的,长得也貌不惊人,性格却如此坚忍。素不相识,仅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答应了,就这样不离不弃跟着他,在这陌生的大山里,连饭都吃不上,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阿亮像发誓一样,认真地说:“张莉,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我保证!”
      张莉有点惊讶,望着阿亮笑了笑,说:“没事,我不饿!”又问:“阿亮,你饿吧?”
      阿亮老实点头:“我半下午就饿了。”
      张莉从包里翻出一盒棒棒糖,小心地从中抽出一根递给阿亮,有点抱歉地笑笑,说:“是砚台给孩子买的,你吃一根垫垫饥。”
      阿亮看了看,说:“那算了,给孩子们留着。又不顶饿,还落个偷吃赈灾物资的坏名声。”
      晚上,阿亮主动把自己的小帐篷让给张莉睡,张莉有点感动,说:“我带了帐篷的。”
   “那你咋不睡帐篷?”
   “不……不会搭。”
   “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啥都没带就跑过来了……”阿亮忽然打住,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张莉的冷淡,缓和了一下,温和地说:“今晚睡我的帐篷吧,明天白天我教你搭帐篷,很容易的。”
      阿亮睡张莉带去的防潮垫,冻得哆哆嗦嗦,看着棚外露出的星空,久久睡不着。这才几天工夫,从想象中拉风无敌的志愿者,瞬间沦为山寨里的难民,落差太大了。
      虽然地震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对孤军深入灾区的志愿者来说,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其实,志愿者比村民还不如,村民有剩下的东西,还有政府补贴的物资,而志愿者一无所有。阿亮此时才发现,真正陷入灾难中的是自己,面对不断坍塌的山,和一无所有的村寨,最初的宏大设想在现实面前像个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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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莉举着手机向群山呼唤砚台时,砚台正在茫茫人海中搜寻有钱人。

    她列了一份财富榜,将认识的人都列出来,按财产势力,私人交情、性情综合评估,列出ABC 三组,准备按图索骥,挨个劝捐。

    从谁开始下手呢?一张张面孔在脑海闪过,那些面孔的表情跟她一样,很严肃,很谨慎。砚台来成都时间太短,跟当地人还不太熟,真是情到用时方恨少啊。

    第一个下手的是个做销售的朋友,成都人,叫刘能,是砚台朋友圈中“含金量”较高的,之所以选他做第一个,不是因为跟他关系多好,仅仅是因为他欠砚台一份人情。砚台将大老游介绍给他认识,帮他做成过一单生意,他一直说要抽一层出来感谢砚台。本来拉大老游一起去是最好说话的,但自从砚台强捐了他二百五后,不好意思再见他。

    午后太阳最猛烈的时候,砚台出现在他家门口,准备让他当面兑现他的感谢。

    刘能是个精致的南方男人,鬓角修剪得一丝不乱,每一个衣褶都熨烫妥帖,每个指甲都干净得无可挑剔,泡茶动作慢条斯理,从绿茶、铁观音、普洱……程序繁多。砚台耐着性子,等他开口,但他就是不开口。从午后喝到天黑,刘能喋喋不休给砚台分析造成此次地震的各种可能的原因,关于紫坪坝水库的修建,受力不均导致地震等,分析完地质问题,又分析国际政治形势,地震损失这么大,政府为何还要巨额投资办奥运会,这是中国面向世界展示一个强国的姿态,具有战略意义。分析完政治,开始谈生意,地震之后四川会有各种优惠政策出台,有哪些方面可以投资牟利,包括股票,地震会给水泥股带来利好……他不想冷场,但也不给砚台说话的机会。

    他说了很多很多,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精致的男人,用考究的茶具沏着顶级的禅茶,所谓禅茶,是由某座寺庙的出家师父亲手采摘烘焙的茶叶,只有少数人可以喝到的高级茶,他却在说着这么低级的话。还有那么多人居无定所,日晒雨淋,吃饭没着落,这个人却在大谈如何借灾难所带来的“商机”大赚一笔,听着这样的话,砚台终于觉得不必对他太客气,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是来喝茶的,也不是来听你谈生意的,生意我们早就谈过了,这次来是要我的佣金。”

    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破书《伟大的推销员》递给她,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给你钱,不如教你如何赚钱。”

    砚台心都凉了,他可真做得出!拍开他的书,说:“书现学是来不及了,我的帐篷学校等钱用,既然说过要感谢我,那就兑现吧。”

    刘能依然优雅地笑着,说:“最近手头有点不方便,下次吧,下次打你卡上。”

    砚台很失望,气愤地走了,走了一站路,越想越不甘心,没有下次了,又折回来,将那本破书还给他,伸手从他的收藏架上掳走一只茶壶。他笑着,笑得很勉强。

    砚台说:“ 这算我的佣金了,三天之内拿钱来赎还,不然我就卖掉。” 既然他不主动,就只能陷入被动了,砚台一出手就拿走了他最好的一把壶,在他吹牛逼的时候就瞄上了。

    他跟牙疼似的吸着气:“嗨,你这家伙,别急啊,你的事情上次老游就跟我说过了,你这方法不行啊……”

    砚台打断他,说:“我先替灾区小朋友谢谢你!对了,遇见老游也替我转达一声谢意哈!”

    辗转几路公交车才回到住处,天已经黑透了。小区许多人在乘凉,凉亭里的麻将桌前围了好多人,说说笑笑,大家都已吃过晚饭,澡也洗了,再过几个小时,他们会安详地睡着。如果没有跟阿亮一起搞什么帐篷学校,她也会闲闲地享受劫后余生的好生活,和大家一样。但现在好像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陷入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当中,而自己偏偏还是始作俑者,真是发神经啊!懊恼不已。在杂货店买方便面,老板鬼鬼祟祟地对她说:“夜观天象天空发红,狗日怕是还要震大的!”这类预言他都说过好多次了,搞得人心惶惶,砚台终于爆发了:“你娃要是‘5·12’前这样说,你都出名了,现在震都震了,还说个锤子!再说,再说老子打110 !”

    对别人发火自己并不痛快,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里,将茶壶摆在书桌上,瞪视良久,觉得自己发神经,掳只茶壶回来干什么?事情常常就是这样,明明目的明确,结果却莫名其妙。看到电视上各地踊跃捐款赈灾的镜头,怀疑是另一个世界在演戏,现实是她根本筹不到钱,也招不到人。只有一个张莉,还是被她忽悠进山的,不知道咋样了。

    砚台忽然很想逃走,逃到新闻联播里,那里募捐容易得很。如果到不了新闻联播,她就逃到灾区当个灾民,混点救济。反正她不赈灾,也未至于灾区就变得更加糟糕,孩子们也未必就有个不幸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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